然后每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在说:不会的,乌野不是那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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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野一直没有回复他,江离在下班前十分钟直接起身去找人,恰好在办公室门口逮住了刚提着背包要出门的乌野。
江离伸手就把人拽住了,“你跑哪儿去。”
他没想到乌野居然真的在躲着自己。
偷亲自己也就算了,他都还没说啥,对方怎么就反而像躲怪兽一样避着自己,好像做了坏事的人不是乌野而是自己似的。
乌野被他抓着手臂浑身僵硬,眼神垂着,就是不敢看他。
“正好,咱们现在一块去吃饭。”江离直接说。
现在还没完全到下班时间,饭堂人很少。江离找了个角落和人坐了下来。
全程乌野都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慢吞吞地夹菜。江离数次想开口,但话到嘴边,望着乌野垂下的眼睫毛,不知道为什么又咽了下去。
周围的人逐渐多起来,也不太适合说一些敏感的话题。
“我明天,要去出差三天。”江离放下筷子,直视乌野的双眼,“等我回来后,我们,再好好聊聊吧。”
乌野一直都不敢看他的眼睛,垂着眼皮点了点头。
但既然终于提到了这件事……
“对不起。”乌野双手抓着膝盖,像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小声地道歉。
江离突然很想笑出来,而他真的也这样做了。
乌野在他的笑声里僵硬得像一座雕塑。
笑声戛然而止,“没事,那天晚上你也喝了不少酒吧?大家都神智不清了。”江离不想让彼此过于尴尬,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拿出来。
乌野依然垂着头,江离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见那一双略微颤动的眼睫毛。
片刻后,乌野没有走下江离递过来的台阶,他缓缓抬起眼,“不是的,那天我没有喝醉。”
这倒让江离不知道怎么接话了,他脸上刻意装出来的轻松表情慢慢收敛了起来。
他想问:“你什么意思?”可是对方的眼神却突然变了,仿佛破罐子破摔般,又抑或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刚才还躲闪逃避的眼神,在此刻却格外的炽热。
江离在那一瞬间意识到,对方似乎就在等他问出这句话来。
他被对方目光里的温度烫得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相识二十年,江离第一次在乌野脸上看到这种带了点侵略性的眼神。好像一头蛰伏许久的野兽终于按耐不住撕开了面具的一角。
刚才还在主导整场对话的江离瞬间被这个眼神逼退一步。
“江总,你也在这吃饭啊,对了正巧,我们部门送过去的那几个文件审批了吗?今天上午送过去的,我们经理正急着要,您看……”旁边突然冒出个人。
对话被打断,江离也只能仓皇地低头看了一下腕表,临走前对乌野说:“我,明天还要出差,等我出差回来,我们再好好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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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聊,聊什么。这两个问题一直缠绕在江离的脑中,即使坐在去往b市的车上,他也还在头疼。
这次江平生去b市主要是要去收购一家小型电子厂,本来这种小事不需要他亲自去坐镇,但是也算一次让小儿子学习的机会,顺道去看一下被他流放在那里的大儿子改造得怎么样了。
江离对业务并不熟悉,江平生给他配备了一个资深的助理。助理比江离还大个七岁,但是为人开朗热情,很会来事,一早就把所有资料都准备好了,怕江离不懂,还细心贴了不少解释的便利贴。
“您有事的话,随时找我。”
江离被他过于殷勤的态度弄得有些不适,过去在学校和实验室里,大家都是平等相处,没有特别明显的上下级关系。
“好的,谢谢,不用称呼您,你是我的前辈,我还得向你学习。”
但是助理嘴上说好好好,下次依然句句都带敬语。
江离知道他在江平生身边待久,对方还以为自己在假惺惺地展示自己作为一个新领导的亲和力,便懒得再纠正。
在b市的头一天就在厂子里,跟着江平生和原厂长挨个在各个设备房里转悠,税务筹划资产整合设备估价这些工作都有专业的人提前做好了,他们只是来走个过场。但是即使是过场,也有很多东西要学,江平生一边巡视,一边跟江离说注意事项。
江离累了一天晚上回到酒店趴在床上直接就想睡他个天昏地暗,但是刚躺下,隔壁房的助理就跑过来敲门。
“江经理,江经理。”
江平生要他准备准备,今晚还有个应酬。
“对了,你哥也去。”江父扔下这句话后,江离的疲惫一下子一扫而空,他已经好久都没见到江驰南了。
饭局在当地一家五星级酒店里,江平生在b市有几个同学,现在要么在做着跟电子信息相关的生意,要么就在市政府里担任要职。
一场应酬下来,江离笑得脸都僵了,江驰南就坐在他对面,看起来对这种场合已经适应了,时不时举起茶壶向旁边的长辈倒茶,举手投足都分外得当。
“哎呀,这么久不见两个贤侄,变化可真大啊。对了,可都有心仪之人了吗?我夫人有个外侄女,长得可标志了,小南你可有意向见见?”
江离立马看向哥哥,江驰南却不动声色。
“说笑了,伯父,我哪里能高攀得起。”
几人劝说不下,又将矛头对准江离。
江离见状,立马找了个借口离席出去透口气。
酒店楼层设有阳台,一丛丛绿植枝繁叶茂,看着清新怡人。江离走到一棵葵树旁边,掏出手机低头给哥哥发信息。当然,江驰南没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