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时候,秋瑶远远看见谢昉又换上了当初的那身官袍,正向她们的马车快步走来。
“谢、谢大人好……”秋瑶赶忙行礼,识趣的向后迈了一步,“我去看看姑太太怎么还不来。”
“嗯。”
沈芳年坐在车内,冷不丁听到这个人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不自觉地就僵直了坐姿,整个人尴尬起来。却还是掀开了车窗,向他报以得体的微笑。
“谢大人。”
“沈姑娘。”他也只是点点头,仿佛昨夜的不愉快从未发生过,“此行回京路途遥远,姑娘和夫人多保重。”
沈芳年微微一笑,道:“这次还有曹将军特意派人护送,请大人放心。”
“如此便好。”谢昉轻声道,“王彻的案子进展很大,可若要将顺平军中所有有关系的人都一并定罪,可能最少也需要半年时间,这段时间我会一直留在沙洲。”
她下意识的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心脏又不由自主的猛跳起来,眼睛四处转着就是不敢看他,只是轻轻“哦”了一声。
“其实这两日以来,我总是在想,如果当日我没有拦下沈姑娘的车队,或许一切都会和现在不同。时至今日,我真的很后悔遇见了你。因为如果没有在那日遇见你,那么今后一定就没有那么多的苦恼和麻烦。”
她的心随着他的声音前一刻被溺入深水,下一刻又被抛如云霄。她的手紧紧捏着车窗的窗棱,用力到直接发白,才轻声说道:“我也是。”
谢昉听到她的话,眉头舒展开来,抬起手,一枚圆形玉佩现于掌中。
“拿着它,回京城等我。”谢昉定定的看着她,眼神很有说服力。
她惊慌失措,看了看四周没有人在注意这里发生的事,赶忙推开他的手说:“不行,你快拿走。”
“快点拿着,我便走。不然你姑妈要出来了。”他语带威胁。
她回头望去,果然姑妈正从门口缓缓走来。她紧张兮兮的,推辞又推辞不过,眼看姑妈就要过来,她皱着眉飞快将那枚玉佩抓了过来,藏到了衣服下面,如同做贼般。“好了,你可以走了吧?”
谢昉的脸上洋溢出从未有过的开怀笑意,乖觉道:“我走。”
沈慈很快走到了车门处,虽没听见什么,但见到谢昉满面笑意,沈芳年神色慌张,便知道定是发生了什么。
马车开动,一行队伍踏上了向东的路程。她握着那枚玉佩,看着窗外景色不断后退,手心涔涔出汗,连沈慈问话她都到第二次才听清。
“芳年,方才谢昉同你说了什么?”沈慈又问她。
“没,没什么。只是道别。”她心虚道。
沈慈叹了口气,摸着她光滑的头发,道:“回到京城,该收心了,忘了这里的一切,就当是一场噩梦。”
她乖巧的点了点头,“嗯。”
如果在沙洲的这段经历是一场噩梦,那么她之前和之后的生活,应该算是连梦境都没有的沉睡吧。
她继续看向窗外,一派百里孤烟的景象,却令她生出了蓬山此去无多路的感叹……
☆、风雪归途
政通十一年的腊月,格外的冷。雪是一场接一场的下,距离京城还有数百里之遥的武城客栈,老板不得不每等雪停赶忙招呼人手一同清扫客栈房顶的积雪,生怕自家唯一的产业被雪压塌。
眼看到了年关,赶路住店的人越来越少,客栈中也就清闲起来。这一日又飘了小雪,一队车马停在了客栈门前,客栈老板其实在门内听到马蹄声,却也只在屋内烤火懒得理会。但直到客人进了客栈,老板便不得不出来招呼。
这一看可是不得了,为首的年轻男子身着黑色氅衣,上面落了点点白色雪花,只看此人凌厉的眼神和周身气派,客栈老板一眼便断定,这人非富即贵。
那男子的身后还有十来个看上去就训练有素的随从,两个穿棉袄的小丫鬟左右陪伴着一位头戴帷幕的袅娜小姐。
“众位贵客到访,小人有失远迎了。”老板赶忙上前,“客官要点什么?”
“有没有我们这些住的地方?”谢昉环顾四周,问道。
“有的,有的。近来快过年了,清净的很,房间有的是。”老板殷勤笑道。
谢昉回头指了指身后那三个女眷,道:“先送那位小姐去休息。再给我们上些酒菜。”
老板忙应了声,大声招呼厨房开伙,又带那位小姐上楼。
外头的雪簌簌落下,慢慢就变成了大雪片子,谢昉心中掐算着,雪停后再走不知能否在除夕前赶到京城。店小二先上了热酒,他倒入杯中一饮而尽,只听见楼梯上有人道:“这不是谢公子?”
他抬头望去,一个穿的十分厚实,神态不失稳重的中年妇人在楼上的客房门口,正对他笑。他记不太清何时见过这么一位妇人,待她缓缓走下楼,他才认出,笑道:“您是大同府沈夫人身边的邢嬷嬷?”
“正是。想不到一别一年半,老身竟和公子在这里巧遇。”邢嬷嬷始终沉稳的带着温和笑意,向他走来,“公子可是要回京么?”
“是,嬷嬷是从何处来?”他忙请邢嬷嬷坐下,问道。
邢嬷嬷道:“老身奉夫人之命,刚刚去过京城沈府,送一些节礼。”
谢昉眼睛一亮,又试探问道:“嬷嬷可曾见到……沈小姐?”他以为自己问的直接,会惹得邢嬷嬷不开心,却没想到邢嬷嬷反问他:“尚书府有两位小姐,不知道谢公子问的是哪位?”
尚书府的两位小姐,此时成在暖阁中依偎取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