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尖利的女声“咯咯”笑着道:“我父亲是正三品佥都御史,妹妹的父亲是何官职啊?说出来怕是难堪吧?”
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小姑娘身形纤弱娇小,面有不胜之色,畏缩着,如同暴雨打湿的凤仙花般可怜。
见她半天也没说话,那个为首嘲笑她的女子又壮了胆子,继续道:“妹妹恐怕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说吧?你们可认识这是谁家的女儿吗?你们不知道,我来告诉你们!她可是……”
较弱的少女瑟瑟发抖,知道自己的身份被说出来后,迎接她的会是更多的嘲讽和看不起。就在这时,却听到有人站到了自己身前,冷冷道:“她是谁,关你什么事?”
“你又是谁?”为首的女子皱眉。
“我是谁就更不关你的事了。”沈芳年对她笑,“姑娘有时间还是去补补妆吧,表情做的太狰狞,脂粉都卡在笑纹里了。”
她说完,围着的那一圈女子果然都瞩目到那个女子的妆容上,发出细碎的笑声。那女子脸颊通红起来,一时语塞,赶忙跑走去照镜子了。
一众看热闹的人都走开了,沈芳年便也准备继续走向莲华阁,却被人拽住了袖口。
瘦小的女孩子发出细小的声音:“芳年姐姐,谢谢你。”
“你认得我?”沈芳年还以为她是哪家小门小户的女儿,所以才被方才那个佥都御史之女嘲笑,她怎么会认识呢?
“当然了,芳年姐姐不认识我了?”女孩仰起一直低着的头,对她笑了起来,“我是谢芫姬啊。”
☆、皇后寿诞
莲华阁是一座三层阁楼,她们登上了几乎无人的顶层。谢芫姬身体孱弱,上了这好些台阶后便咳了一阵,才平复下来。
喝了一口宫女递上来的热茶,谢芫姬才道:“之前也是有这样一次,芳年姐姐也是这么救了我,时间过去太久了,姐姐不记得了吧?”
谢芫姬的出现翻动出不少记忆,有的是关于她的,有的是不关于她的,在沈芳年的脑海中不懂搅动,好不热闹。沈芳年勉强对她笑了笑:“是你长大了,变漂亮了,所以我便没有认出来。你认识那个女孩子吗,为何她会知道你的身份?”
谢芫姬怯怯道:“她是佥都御史许甫的女儿,叫许怜儿。我一直体弱多病很少出门,又一次她爹似乎有事找义父,带着她去了我家,她便认识了我。”
许怜儿看不起谢芫姬是谢崇礼的义女,可她父亲还曾经带她登门拜访谢家外宅,这不是很奇怪吗?她皱了皱眉,想不通,转而问道:“今日被皇后娘娘请来的?”
“嗯。”谢芫姬点了点头,“今年我的病看起来好了些,义父便准我出门了。”
那,那你哥哥怎么没有同你一起前来呢?她的心砰砰乱跳着,想要这样问,却怎么都问不出口。
仿佛是知道她的心事般,谢芫姬又补充道:“而且哥哥可以送我回家。姐姐知不知道,我哥哥年下回京了?听说陛下要迁他做锦衣卫指挥佥事呢。”
她眼神发飘,坐立不安,只觉得这小小阁中的炉火烧得太好了。“我,我怎么会知道呢?”她真的不知道,已经过去一年半,她将记忆小心封存,再也没有开封过了。
“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到了呢。我走不动了,姐姐可不可以帮我叫哥哥上来?”谢芫姬笑眯眯的请求。
“那好,你在这里等着。”沈芳年其实心中很想拒绝,可口中却已经够答应下来。
她换换走了出去,沿着那蜿蜒的楼梯下到了二楼,借着一些高度俯瞰着御花园,若他真的在,她一定能一眼就看见他的,她相信他也是。
等他们见到了对方,又要说些什么呢?她边看着,边想象那样的画面,第一句话究竟要如何开口呢?她能把他给的那块劳什子破玉佩扔到他头上吗?她能忍住不哭吗?
她的思绪被打断,御花园的角落,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是两个啊,她感叹道。一身粉衣的少女笑得灿烂,拉着他的袖口摇晃着,好像是在撒娇。他也不再像从前对她那样,总是冷着一张脸,如今也学会满脸笑意的看着少女,时不时帮她拨整齐晃得散乱的珠钗。
她的一张笑脸被冷风一吹,便僵在那里,心中泛酸,脑子里却不停的告诫自己:这样才是她本就盼望的,明明早在一年半前,她便已经接受了这样的事实,不是吗?自己应该开心的,开心的想要流眼泪。
她觉得自己现在一定是十分狼狈,忽然意识到谢昉要找妹妹,肯定要上这只有一个门的莲华阁。不行,她还不想看见他们两个人,她还没有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和心情,她得赶快趁他来之前下去!
这样想着,她转身便赶忙向楼梯下跑去,匆忙间却没有看到正有人准备上楼,两个人狠狠地撞在一处。她惊叫一声,脚下踩空,带着那个人一起向下摔去。
幸好离地面已经没多少高度,可他们二人依然摔得够呛,她只觉得手掌触在地上一阵疼痛,赶忙坐了起来才发现被她连累,撞下来的是一个身着青色圆领襕衫的青年人,生的温润如玉,只是此时也面目狰狞的扶着自己的腰,凑近她问道:“这位小姐,你走路要看路的啊。这下摔了吧?有没有受伤?”
晖朝只有国子监的生员才会着襕衫,她也不知道为何一个国子监生员会出现在御花园中。此时她皱眉扶着手,觉得五脏六腑四肢没有一处不疼的。
“怎么哭了?很疼吗?”那个生员见状怕了起来,不知道自己怎么刚刚进宫就惹了这么大麻烦,“要不要进阁子里坐做一下传御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