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加时间咒语时,我正在想你。”他思索片刻,分析出缘由,“你就是圣诞节的清晨。”
但无论如何,回到十六岁,凯瑟琳悲哀地发现自己无法睡着。一是因为,屋里有一只比白织灯更夺目的花;二是因为,她又把枕头放在大腿间了。
……梅林在上,如果你愿意革去我的恐惧,请在平安夜的最后一秒,递给我一朵无色的花。
祈祷成真了。没人知道巫师们到底信仰哪个神,但总之,梅林给了她回应,恩准她迈出那一步,落入谷底。她把手伸入比枕头更接近深渊的地方。在相触的一瞬,身体和灵魂开始一齐共振。她无师自通指尖的韵律。缺乏牺牲精神,饱餐享乐主义的女巫,最快学会的永远是如何让自己舒服。
她知道自己做了不能张扬的事。但这令她喟叹,喘息,人类的第一粒火星擦燃在胃里。普罗米修斯。宙斯。被巨鹰日日啄食的心脏。她在白热中领悟到生命的内核……剥去衣饰,剥去文字,世上从来都不存在乌托邦和天堂,唯有生命的内核在她指尖震颤。
片刻后,她摔落在水里,浸润的指尖发颤,神殿坍塌后的废墟散落在小腹里。身下是比心脏更有力的搏动,比脉搏更滚烫的惊涛骇浪。
风向一转,夜色急急奔去,在云絮深重的天际,大雪哗然落下。门外响起脚步声,拖鞋与地板撞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凯瑟琳,发生什么啦?爸爸听见你摔倒了。”
“什么也没发生,”她从深海中探头,胸腔一起一伏,声音沙哑,“爸爸,我很好。”
从未有过这样好。她有了浑然一新的快感,好像从前与小说对话时的那层玻璃碎裂了。她知道了这世上最快乐的事,取悦自己。独自一人的爱从生命某刻开始后,除了宗教,她想,没有什么能阻止她无可自拔地深爱着她自己。
把自己折磨成行尸走肉的塞拉斯出名之后,就连苦修者,也成了新宗教唾弃的对象。
……
她难以在自我取悦时想起任何男性,一旦她真正全身心地坠入谷底,她只能看见物品和景色。
她有时会看见童年,看见骑士之城漫山遍野的薰衣草田;有时会看见霍格沃茨,看见黑户里的海牛和禁林里的蔷薇林;甚至有时,她还能看见麻瓜的玩意儿,装着轮子的铁盒子,飞上天的机械鸟。
这一切断断续续,在一年半中依次浮现。在和男巫们陷入热恋时,频率会被降低,因为她精神的满足可以从别的泉水攫取——某种意义上,这也像恶魔伊芙琳。但有时,她又被他们的乏善可陈搞得索然无味。
这个暑假,她好像又上了瘾,每夜都非做不可。每每开始之前,她总是谁也不想,做完后,却不由自主地绕回到西里斯·布莱克身上。
她从没骗过他。她是以得不到爱这一确信做着爱的美梦,而在一无所获之际,将欲望作为爱的替代物而心安理得。
她无法承认自己有多么迷恋他,不过是这短短半年,无论未来的记忆,还是血统的战争,还是坎贝尔先生如暗河般滔滔的张罗——一张带着绝望气息的罗网开始困住她,而她不得不视他为救命稻草。她不求他说“好”,她知道这是单方面的绑架。
地下六英尺不断容纳新的居民,无论是挨了索命咒,或是自己一脖子吊死,最后都会埋到六英尺以下——乱葬岗里,众生平等。
暑假浑浑噩噩,已然过半。在那个下午,淡灰蓝色的天空,平静得没有一丝风。
她坐在平常坎贝尔先生读报的沙发上,指尖抚过活点地图。
霍格沃茨空无一人,就连邓布利多也彻底消失在古堡中——她想起来了,他应当正忙着组织巫师,对抗伏地魔。她记得巧克力蛙说,他年轻时就击败过一位也可称伟大的黑巫师。校长漫长的一生看起来是和黑魔法订婚了。
一股巨大的力推开家门,凯瑟琳目瞪口呆地看着坎贝尔先生像头蛮牛冲进客厅。自八年前他搬来伦敦,走路速度再没超过三英里每小时。
他振臂高呼,手中白纸飞扬。凯瑟琳从雪花般纷纷扬扬的白纸中找出一张——是古灵阁转移财产的文件。
坎贝尔先生环顾四周,见到女儿坐在沙发上,就像蛮牛见了红色,又是一阵喝彩:“凯瑟琳,我不用去和特伦斯那个老家伙较劲了!”
她脱口而出:“特伦斯取消婚约了?!”
“是的……特伦斯取消了婚约。”他眼中丝毫不见怨气,反倒喜气冲天。
凯瑟琳开始怀疑父亲是否在刺激下精神错乱。她跳下沙发,面对父亲,缓步后退,直到靠近壁炉。她在心底默念圣芒戈的地址,嘴上询问道:
“他为什么突然取消了?”
“哦,说起这个……”
亢奋让早已年轻不再的坎贝尔先生暂时重返青春,但此时,他回过味来,开始一抽一抽地喘气。凯瑟琳被吓呆了,忙去给他端了杯水。
坎贝尔先生咕噜咕噜地喝了三杯,回过气来。他开始上下打量女儿,直到凯瑟琳能摸到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才哈哈大笑,移开目光。
“那个老家伙气急败坏地问我,是不是早就和布莱克家勾结好了。”
他忍住没给女儿来一个大大的拥抱,只是用那种赌徒在此生最大的赌局中抽到一副绝世好牌的眼神,瞧着他女儿。
“布莱克赶在正式对外公开前,拦下了你们的婚约——”
提起这个姓氏,他捂着眼睛,差点又要昏厥过去。
“那可是布莱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