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别哭了,既然他这样做了,必然是有他自己的道理,”姜易也不禁抹了把眼泪,“可怜我姜易戎马一生,到老了,还没有一个孙儿可以承欢膝下……”
姜霂霖一心想着如何安慰母亲,可父亲此言一出,她是如何都说不出什么了。孩子,怕是她这一生都不会有。
帝殿争
皇宫,素日里有章有法的永安殿中,此刻却喧闹至极。堂上的姬睿不怒不燥,心平气和的看着堂中的众朝臣们你一言他一语的叫嚷辩论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姜霂霖站在中央,以手中的芴板挡面,一副恭敬尊拜的模样。芴板之后,竖起的耳朵认真辨听这些人的声音,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动静。
“皇上,臣以为,姜霂霖身为柱国大将军,无故不上朝,是为大不敬!”
这是冯鲜的声音。姜霂霖轻笑,这老小子还挺记仇。
“姜大将军方才迎娶了璟乐公主,不过是一日未上朝,冯将军这样抓着不放,是否是小题大做了?”
这是陈醉的声音,看来陈妃已经献上自己的诚意了。只是这陈醉素日里仗着自己的长姐得宠,在朝臣们的眼中,骄纵大过才干,她自身的本事并不为皇上看中。
“你们这些小辈们,就要把姜大将军当成你们的神了!在你们心中,可还有国法,可还有皇上!”
卢唯,六大柱国大将军之一,与鲍沧霄、冯鲜等人利益纠缠颇多。
“莫不是你家那小女儿想嫁将军没嫁成,又见不得姜侯与璟乐公主如胶似漆的日子,回去同你这老父亲撒了泼,卢大将军便来到这朝堂上同姜侯撒气!”
曲梦,左司寇,曲后亲侄女。在朝堂之上,她还从未明着站在姜霂霖的这边。
这倒是件意外的事情,可能是因为自己迎娶了曲后之女吧,姜霂霖如是想。
“你!”
卢唯气结,一时竟被曲梦噎得没话说。这曲梦虽为女子,可才干过人,官居要职,且曲家势力庞大,即便是他身为柱国大将军,也要礼让三分。加之素日里他与这曲梦并无什么冲突,卢唯吃瘪,闭上了嘴。
谁都知道,他家小女儿为了要嫁给姜霂霖,一哭二闹三上吊,要死要活的,折腾的差些没了性命,整个凤黎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司寇这样说就不妥了,岂非有挑拨皇上与百官关系的嫌疑?”
姜霂霖正纳闷今日鲍沧霄怎么不说话的时候,这六柱国之首终于开了口。不开口则矣,一开口便直戳人心。
挑拨姬皇与百官的关系……
姬皇平静的脸色变了变,姜霂霖的心中也为之一震。
此时,她已经大概知道了这些朝臣们对自己的态度,不必再耽搁下去了。实则她早就想试探试探自己如今的地位,只是奈何没有机会。昨日恰好为了送兄长没有上朝,她便计上心来,打算乘此机会辨上一辨。
鲍沧霄一派定是她日后的绊脚石,而今日也有一些从前的墙头草站到了她这边。只是,朝中还有几只心机深重的老狐狸,仍旧没发一言。作隔岸观火之人。
无论如何,又进了一步,姜霂霖的心里有了数。
余光透过芴板,姜霂霖瞥见姬皇不似方才沉稳。于是上前一步,半跪堂中。
“只因霂霖一时失仪,竟惹得满朝文武喧闹如斯,霂霖实在惶恐!霂霖愿自请罪,请皇上责罚!”
姬睿不动声色。心中举棋不定。他对姜霂霖是持怀疑态度的。当然,于他来说,朝中百官无一人是值得他完全信任的。只是姜霂霖的特殊令他的怀疑更多了几分。
姜族虽为週人,却曾在謪时官居要职,因掌管下的人殉一事,受週人排挤。后随他一起攻克謪,理由是謪帝的人殉也将姜族的人算到了其中。从前姜易的嫡子姜亦寒常年卧床,姜易又年岁已高,他自是没什么可顾忌的。可现在姜霂霖显然是一名悍将。
其中种种,教他不得不存了提防之心。
罚,若儿必会来找他哭诉,又会伤了以姜霂霖为首的年轻力壮的将军们的心;不罚,无故旷朝是为大不敬,会扫了他的颜面……
姬睿盯着半跪在他面前,俯首谦恭的姜霂霖。这个儿郎可不简单。这次旷朝,不仅仅是他想看看姜霂霖的态度,怕是姜霂霖也想看看他对她的态度了。
见姬睿不言,姜霂霖的身子又低了几分。
“皇上,霂霖有罪,霂霖自请受牢狱之刑!”
“这、这——”
曲梦蹙眉,刑狱乃是在她的掌管之内。自己的一句话不仅没给姜霂霖摆脱困境,竟还落实了她的罪名!姜霂霖原本不必如此,难不成是姜霂霖拒绝了自己的好意?曲梦不禁疑惑。
此言一出,便是鲍沧霄、冯鲜、卢唯等人,也大为震惊。
姜霂霖非但没有为自己辩解,还给自己请了这样重的惩罚。无故旷朝的牢狱之刑倒也是有的,只是那要旷朝两三年之久才可判刑。而姜霂霖不过是一日而已。
“霂霖不仅是朝中重臣,还是皇上的帝婿,应当重罚!”
一直未开口的姬睿忽然一笑,露出一副仁慈之相:“既是帝婿,又值新婚,一日旷朝而已……”
就在冯鲜以为姬睿要略过这件事,急急的要开口时,又听姬睿继续说了下去。
“就罚你一个月的俸禄吧,刑狱就免了,若将你关进了牢里,还不教若儿也随了你进去?”
一句话,瞬间顺了冯鲜等人的气。
姜霂霖的双眼紧盯着自己的脚下,满眼杀意。罚一个月俸禄倒是情理之中,可姬睿的后半句话,言外之意便是,若非有姬妍若的存在,她即使是请了牢狱之罪,姬睿也是会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