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我说着,觉得这话不对,改口,努力用人类的语言习惯,说,“后来掰了。”
“哦哦,意料之中啦,”繁铃这才接着回答我的问题,“那我听说的是,她那段时间欠了很多钱,我们那个公司当时发工资不及时,然后,她就犯错了。”
“什么错?”
繁铃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对我们说:“你不知道吗?她想钱想疯了。当时我们公司在竞争一个项目,差点就成了。但黎之悄悄把自己的核心设计稿卖给了我们公司的竞争对手,赚了一笔大的,然后就辞职了。真是不厚道!要知道我们公司当时可是很重视她的,为了让她更好地复原设计,还在这个基地特意给她们部门弄了一个小型工作室,每个屋子都按照不同时期时兴的风格装修,就是为了让她能更好地找到灵感。结果,她就这么报答。”
“不、不是一个好人。”阿克幽幽说着,像是在看笑话。
“她有喜欢的人吗?”我问。
“你都不知道,这谁知道,”繁铃说,“不过我总是有点怵她,我当时还奇怪呢,她挺漂亮的,怎么看着却不顺眼?后来设计稿那事一出,我才知道,原来是有原因的,这都是人类的自我防御机制啊。还好你和她不熟,不然你迟早被坑。对了,东姐,你还记得黎之吗?”正说着话,繁铃拉住了一个拎着化妆包的路人。
“记得啊,怎么不记得,把我们坑惨了。”东姐说。
“她那会儿有喜欢的人吗?”我又问。
“有没有……这我记不清,但我觉得,她这里可能有病,”东姐说着,指了指脑子,“我曾经无意间看到过她在买药,后来查了一下,那药是新研发出来的。我当时都不知道那是啥,后来看到有亲戚在吃这个,一问才知道,这是专门治什么什么机器幻想综合征的……好像是最近时髦的精神疾病。她那个人,一直很怪,脑子有病,是容易走极端哈。”
“是啊,”繁铃帮腔,“缺钱就把公司卖了,也不管其他人死活。要是让我再看到她,我管她有没有病,一定要抽她几耳光。现在人类找工作多难啊!”
和她的夕阳
“黎之啊,听说过,不熟,只知道她脾气不好,不爱搭理人。我还以为她有多清高呢,结果把她公司坑了吧。”
“她心高气傲,谁的作品都看不上。但实际上她画的也就那样,还不如我用ai跑出来的。”
“那个人有点怪,神神叨叨的,不知道整天在忙些什么,还总是一副臭脸。我怀疑她脑子有病,不然谁会做出那种事?”
“有人说她染上了什么恶习,欠了很多钱,我们后来都避着她走。”
在影视基地转了一圈,我们遇到了很多认识黎之的人。但无一例外,他们和她都不熟,不知道黎之的生活、也不知道她有什么朋友,却都知道她人品低劣、不好相处、不能深交。
这个世界真的很残酷。黎之在这里工作了那么久,不过离开了三年,她留在这里的一切便都烟消云散,只剩骂名。她那么热爱创作,一定也曾尽心尽力地付出过,可现在已经没人记得了。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沙上之印,风一吹,就没了。
“你这、这主人,差评率百、百分百,也算、算创造记录了。”阿克又在看笑话,说风凉话。
“她是我的主人。”我说。
“是是是,主人。对了,那个机器幻想综合征,就是人类把自己幻想成机器,或者是幻想自己爱上机器,”阿克解释,“现在人类每天都在和机器相处,有这种病很正常。以前的人类就会很轻易地爱上屏幕里的人,现在只是将这种爱转移到了机器身上。毕竟,我们是完美的,而人类,总会面临各种各样的问题。比如,道德败坏之类的。”
“我没有检索到黎之的病历单,”我说,“我也从没见过她吃药,可能是有人污蔑她。”
“你怎、怎么确定?她每天都、都在外边,很神秘。”阿克说。
“她不是坏人。”我说。说着,我有些心虚。我知道,黎之很缺钱。别的我不确定,但这一点,我很确定。
现在住的采光、环境都不好的高层房是贷款买的,黎之只付了首付,这几乎掏光了她的家底。但这很不对劲,如果黎之真的因为背叛而得了很多不义之财,她现在怎么会如此拮据?
“也只、只有你、你这么想。”阿克的眼神中再次充满了悲悯。我一抬头,对上了她的目光,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厌烦来——这种居高临下的悲悯让我感到不适。
“再问问。”我说。
“好,随你,”阿克闭了嘴,“你想找到认识那个小群演的人。但你必须要明白,如果黎之真的有那种病,那个群演就没有那么重要了。重点不在真相,真相有时也没那么重要。重点是,黎之不是一个好人。”
我看了阿克一眼:“我有的时候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阿克总是说很多话,可是,我总是很难明白她的真实意图。那些话,我能听清,可放在一起,我便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了。明明一开始是她主动提出带我寻找真相,现在我要寻找,她却又说起这些不着边际的话语。
“你、你现在想做、做什么?”阿克问。
“找人。”我说。
“好。”阿克说。
说是找人,其实我们根本不知道该去找谁。偌大一个影视基地,人很多,机器人也很多,又有谁会记得当年的一个小群演。我们摘了面纱,在影视基地里转了好几圈,也没有人主动上前和我们攀谈。今天的行动很不顺利,除了黎之过去的“背叛”之外,我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