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我唤着她,手还在忍不住发颤,“帮我好不好?帮我……”说话间,那怪模怪样的东西,便被我插入了她身上的针孔,严丝合缝。
阿克忽然间安静了,她不再说话、不再动弹,连故障带来的病态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正要再仔细观察,身后却传来黎之的笑声。她的笑很轻,可我对她太过熟悉,这笑声根本逃不过我的耳朵。
“黎之?”我连忙循声回头看过去。果然,黎之就站在远处的窗边,一手扶着歪斜的柜子,一手叉腰,站着。她明明在笑,可眼泪已流了满面。
“你、你要做什么?”我紧紧握着枪,挡在阿克身前,问。可是,就连我此刻说话的声音,都让自己觉得陌生。像是被设定好的话语从我口中自然脱出,而我已不知该如何控制,更早已不知这些话该不该说。我这是怎么了?我究竟是怎么了?
黎之看着我,用手背迅速地擦了一把眼泪,又问我:“怎么还握着枪呢?是想杀了我吗?”她虽然这么问着,但看起来并不怕我。
我摇头,却沉默。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为什么我的手里会牢牢握着一把枪?为什么在我面前的,会是黎之?我、我……我像是在保护自己。不对,我究竟在做什么?
“琬序……”黎之唤了一声,又向我走来。
“你别过来!”我近乎本能地抬起手,将枪口指向她。我好像很惧怕她,我的心中也的确有一股莫名的、巨大的恐惧。这恐惧笼罩在我的上空,即将压下来,像是要将整个世界如同抹墙腻子一般抹平。而我被陷在深潭里,逃不出去,也死不踏实。我是在害怕自己被报废吗?好像是、应该是,可怎么又有哪里不对劲?我、我怎么了……
“琬序,你拿枪指着我?”黎之问,“你竟然还护着她?”
我抬头望着她,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的系统呢?为什么我的程序开始卡顿?为什么在我最需要这一切的时候,这该死的系统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谁能告诉我,我究竟该怎么做!谁来救救我!
“不、不……”我的嘴唇在动,可声音已不由自己控制了。我现在,是在说话吗?为什么感觉这么奇怪?
“琬序,”黎之看着我,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地摇头,“我累了,我真的累了,我不知道还能再用什么办法了,我真的累了,很累、很累。这辈子,都过得很累。小时候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一想到未来,我还是会继续这种生活,就更累了。琬序,我没办法放弃你,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说着,笑了笑,掏出了遥控器,指向了我。
“不、不要。”我挡在阿克身前,却没放下手里的枪。这像是一种本能的反应,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我究竟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琬序,”我听见,黎之在叫我,“我真的好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
“可是,对不起,琬序,”黎之说,“我想为自己活一次了。”话音落下,我清楚地看见她按下了按钮。
“不要!”在她按下按钮的一瞬间,我大叫出声,却仍旧将阿克死死地护在身后,又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可我并没有听到子弹划过空气的声音,只听到了一声苦笑。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像是遥控器。我还没反应过来,随即便是莫名的“哗啦”一声,像是窗子被骤然推开,接着便又是一声巨响——
世界安静了一瞬。
“达成成就:弑主。玩家已通关,历时23天4小时27分。”这是阿克的声音。
什么?弑……主?
我连忙睁眼,却只看到了一扇窗子,被风吹着一下又一下地打在墙上。窗子外只有几朵浮云,窗子里,什么都没有。
不是黎之,是我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发病是为什么吗?”同协机器医院里,医生这样问我。
我垂着眼:“应该是四年前,受伤时。”
“这是你的记忆,还是你读取的他人记录?”医生问。
我盯着地板上不规则的花纹,不回答他,只说:“四年前,我扮演机器人。情节是,机器人混迹在人类社会中,意图颠覆。为了辨别这些机器人,专家设计了一场爆破。人类会因为本能而惊吓逃跑,但机器人不会。在那场戏中,我扮演机器人,在爆破发生时,我不能逃跑。”说着,我顿了一下:“然后,出了意外,我受伤了。我知道,在后续诊断中,我的第一次发病记录,被放在了这里。”
“然后呢?”医生问。
“然后,就被公司钻了空子,”我说,“我是群演,合同不算完善。公司用我有精神疾病的理由,躲去了一大笔赔偿金,只给了我一点小钱,打发我,但根本不够我治伤。”我说着,抬眼看她:“但我觉得,那不是我第一次发病。”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逃呢?”医生问。
“我想演好这一场戏。”我说。
“这些是黎之和你说的吗?”医生问。
我摇头:“她不知道,那不是我第一次发病。现在想想,我发病,应该是在我第一次手术之后……黎之不知道这些。”
“第一次手术?”医生问,“具体是哪次?”
“肩胛骨的手术,”我回答,“你们用金属重塑了我的肩胛骨,并且用了用于机器人的合成皮肤,帮我修补了外观。在我休养期间,公司在赔偿上一再拖延,并且还找了真的机器人来取代我的工作……然后,我才发病了。”
“你认为自己发病的表现是?”医生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