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屿桐没理会他的恐吓,直戳重点:“是池年安排的人?”
池端握着他的手腕,指尖用力到发白,声音克制又隐忍:“我的意思是让你走啊……”
这份特权的前提是顾屿桐的人身安全必须得到保障。
“不可能。”一字一顿。
顾屿桐任由他握着,感到腕骨发烫,池端虎口处覆茧,是长期握枪才有的粗粝。
池端迫近了些:“待会儿会有人把你接上车,晚上八点的航班,马上走。”
“我说了,我不走。”顾屿桐仰视男人的脸,鼻尖几近相触,那股热意更为明显,他注视着池端黑得发沉的眼,忽然意识到什么,皱眉道,“你发烧了?”
说罢就要伸手去碰池端的额头,却被破门而入的黑人小哥打断。
他看着竟然还是衣冠整齐,完好无损的顾屿桐,百忙之中抽出空来,比了个大拇指:“牛!”
随后朝池端招招手:“人、上来了,全部。跑!”
池端再看向楼下时,原本站满了人的街角已经空无一人。楼道里传来紧促的脚步声。
三人从卫生间的窗口离开,池端殿后,甫一落地,房间里就传来了破门声。几人穿过狭小逼仄的旧巷,来到巷尾早就停好的一辆二手车前。
一路上,黑人小哥的嘴就没停过。根据两人简短快速的对话,顾屿桐很快抓住了关键信息。
池年早就掌握了池端所有行程,所以池端周围才一直有人盯梢,在获悉池端开始暗中调用人手后,池年彻底坐不住了,认为他背信弃义,出尔反尔,准备采取措施。
顾屿桐被池端一把扔进后座,随后迈克一脚跨进驾驶座,猛地踩下油门。
池端知道,除了他自己把人强行扭送上飞机,任何人都没办法请走这尊菩萨。
“先在旧城区绕几圈把人甩掉,之后抄小路去码头仓库换车,再去机场。”池端交代完后,看了眼顾屿桐,“我亲自送你走。”
迈克郑重点头示意明白了。
上了车后,池端递了瓶水给顾屿桐:“跑累了就喝点水。”
“他说这么快,你反应得过来?”顾屿桐毫无防备地喝了两口,有些惊讶地问迈克。
池端回复:“他中文很好,偶尔口吃。”
现在不是交流两国文化的时候,顾屿桐往车后开了眼,确认没人追上来后,有些愕然:“池年哪里来的这么大本事?”
池端声音里透着刻骨的冷静:“马场断腿博同情是假,让我们放松警惕才是他的目的。这段时间他应该花了不少心思布局,国内外也都安插了人手。不然凭他的本事,这么短的时间里不可能做到绑架、出国、监视这些事情。”
“所以林清橙的身份早就暴露了。”顾屿桐若有所思,“跨江大桥那场车祸,池年早就打定了注意,我和林清橙至少绑走一个。”
手机震动。池端接起,示意噤声。
是个未知号码,对面是池年阴郁发狠的声音:“说了让你一个人来,结果你想玩阴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是吧?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人?!”
“人已经撤走,只剩我一个。按你之前说的,今晚零点我去岛上接人。”
“你都看见了,周围都是我的人。别逼我把事情闹大闹难看,你自己体体面面来找我,总好过浑身窟窿被人抬着来见我。”
池端鼻尖微皱,瞳色很深,像某种发飙前的大型猫科动物。他压着火:“电话给林清橙。”
池年已经全然失了心智,提刀扎向一旁林清橙的大腿,逼迫他痛出一声闷哼。他森然一笑:“放心,还喘着气呢。”
“……”池端本不是什么擅长隐忍的善类,但人质在对方手上,激怒他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
电话挂了。他沉沉地靠向椅背,抒了口气,借以缓解胸中郁结之气。
随后打给顾濯:“人暂时没事。”
那头声音短促地应了声,随后问:“自己一个人去能行吗?”
池端的回答很保守:“至少把人还你没问题。”
对面好像还说了很多,池端没有应允,而是另起话题,看了眼顾屿桐:“派人把他接回去,动作要快。我没让他露过面,但不排除池年已经发现的可能。”
挂完电话后。顾屿桐只觉得气血上脑,昏沉得厉害:“那你自己呢,又是发烧,又是遣散人手,你自己的安全难道就有保障了?”
林清橙在池年手上,这就是最好用的筹码。池端没办法彻底豁出去和他鱼死网破,没办法把事情做太绝。
“本来就不该把你们牵扯进来。”他的语气很淡,仿佛把自己从考虑范围里摘出去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说话间,三人已经下车,来到了码头仓库外的侧门口。此时临近傍晚,正是船只靠岸卸货的时候,来往工人应该是一天里最多的时候。
可放眼整个码头,只有远处零星几个船员,异常安静。
迈克正准备开仓库门,却被池端制止。
池端蹙眉,忽然说:“回车上。快。”
话音刚落,仓库门从里打开,出来了十几个膀大腰圆的打手。
这是池年的警告方式,仓库很大,池端不确定到底来了多少人,血液里的暴戾因子在一瞬间被唤醒,在躯体本能地迎击之前,他把顾屿桐推进车里,让迈克从里反锁了车门。
不知道是不是在倒时差,顾屿桐的头越来越昏,车门已经被反锁,迈克是绝对不可能会放任自己开门的。他徒劳地去砸窗,却感觉身体的力气在一点点流失。
灰蒙的车窗像是一块陈年的银幕,窗外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