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几乎快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一件带着体温的及膝长袍披在他身上。之后极轻的脚步声掠过耳边,欧莱特偷偷抬头,看到钟离的背影消失在浓密的树林之后。
他果然还是在担心温迪。
欧莱特又向篝火对面望去,却不见大慈树王。达达利亚披着外套倚靠树干沉睡,流浪者则坐在他身边,抱臂闭目养神。
仿佛是感知到欧莱特的目光一般,少年人偶睁开眼睛,与他四目相对,他指了指身旁的达达利亚,又做出噤声的手势。
欧莱特会意,他小心翼翼地从钟离的外套中钻出,尽量放轻脚步,朝着钟离离开的方向前进。
雨林比他想象中更加茂密和幽邃,尤其是在夜间,极难辨认方向。欧莱特从挂在腿环上的皮包中拿出那只来自火神的号角,在途径树木的树皮上刻下记号,保证自己如果跟丢了钟离,随时可以回到营地。
帝君的脚步很快,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欧莱特只好凭直觉向前,穿过最后一片树林,抵达一条小溪沿岸。
从大致的方向上判断,这条溪流并非通往早晨路过的鳄鱼水滩,而是属于全新水系中的一部分。欧莱特抬起头,一望无际的海面笼罩在头顶,稀疏的星月影影绰绰,这片由降临者开拓的空间比他想象中大太多,他不知还要走多久,但也不想就此停留。
顺着露出水面的碎石,越过小溪,是一段长长的下坡路,沐浴着并不明亮的月光,焕发出墨绿的光彩。
欧莱特一路向下走到腿软,终于又见到熟悉的风景:树林、草地与郁郁葱葱的灌木。
一座陈旧残破的原顶高塔矗立期间,穹顶的石砖已被破坏掉一半,塔身许多层直立的石柱也变为残垣断壁,无色的风不断从高塔的四周涌起,摇动着四周的植物,草木叶在空中漂浮旋舞。泥土的味道混在风里,向欧莱特不断吹来,扬起发梢,吹鼓衬衫。
距离高塔越近,欧莱特越发感受到风中充斥着一股被囚禁的哀伤,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困在塔里,在一次次失败的反抗中,正在变得无望、腐朽。
欧莱特已经忘记自己为什么要离开营地,他望着不远处的高塔,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要冲进去,将那个哀伤的灵魂救出来。
伴随着脚步越走越近,强壮的风非但没有排斥他,反在推着他不断向前。
他终于穿过丛林,站在塔下。抬眼望去,顶层破碎的石砖后,一道纤细的身影若隐若现。
欧莱特转到另一边,终于看清——那是一个男孩。
他有一头灰棕色的头发,两鬓编着两条垂至下巴的辫子,他穿着一身单薄的制服,从样式上看像是冒险者与吟游诗人的杂糅,他扶着一根摇摇欲坠的立柱,向下望去。
“风之精灵,请带我回家吧。”
欧莱特在风声中听到了少年微弱的呼唤,他刚想要回应,便看到少年松开立柱,向着高塔下纵身一跃
“不要!!!”
下意识的阻止脱口而出,欧莱特飞奔上前想要接住他,与此同时,一对巨大的白色翅膀出现在高塔上空,操纵着翅膀的人正毫不犹豫向少年俯冲而去。
接住他接住他
欧莱特如此祈祷着,目光黏在棕发男孩的身上,只见他的身体在即将被拥抱的瞬间,像只扎破的气球般化为碎片,风送着他,无情地划破上方那对张开的翅膀,在已经沾满一道道血痕的洁白绒羽间留下新的伤口。
几乎在一瞬间,响应呼唤的风之精灵带着一身可怖的血污坠落,欧莱特急忙冲上前,躺在地上的人紧闭双目,眉心蹙紧,腹部的神纹之上有一道清晰的裂口,看上去十分可怖。
“温迪?!!”
风神坦白局
温迪的翅膀已在他坠落的瞬间收起不见,他的伤口并没有渗出太多血,但口子很长,横亘在胸腹,被割裂的风色神纹变得越来越暗,仿佛映照着某些正在渐渐流失的东西。
欧莱特的感觉很不妙。
“温迪巴巴托斯,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他半跪在少年身旁,帮他拨开额前遮眼的碎发,另一只手握住少年的手,很冰比本就不够温暖的自己的手还要冰。
无论他如何呼唤,温迪都像是睡着了一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状况并不乐观。
没有时间纠结了,他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欧莱特当机立断,摘下脖子上还算干净的领巾,简单包扎好少年的伤口。他要尽快带温迪回到营地,钟离或者是大慈树王他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欧莱特拽起温迪的两条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小心翼翼地背起他,向树林外走去。离开高塔的路坎坷异常,那些灌木丛的枝叶尖锐坚硬,哪怕隔着一层裤子,也刮得小腿生疼。好在风神大人一点也不重,背着他前进并不费力,所谓长痛不如短痛,欧莱特咬着牙加快脚步,迈着深一脚浅一脚的步伐,终于走出了这片诡异的林子。
他记得只要向较高的山地方向前进,翻过山坡就会到达营地附近的小溪,那边地势开阔,光线也较为充足,可以先为温迪清洗一下伤口,重新包扎一番,再向营地行进。
欧莱特气喘吁吁地爬坡,心中不免苦笑,生火、标记、急救想不到这些在他最讨厌的夏令营中学到的东西,居然在穿越后都派上了用场。
折返回小溪边,他将温迪放在一处相对平整的草地上,从旁边的树枝上掰下一只巨大的阔叶,用清水洗净,对折三下做成简易的水瓢。
盛好水回到温迪身边,轻轻地揭开那条单薄的领巾,欧莱特开始思考撕碎自己衬衫做纱布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