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寂言沉着一张脸,直到他叔叔从屋里走出来。
“有事吗?”他站在台阶上,高高地俯视着邵寂言。
邵寂言抬头看他,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审视自己的亲叔叔,原来他并不高大了,腰背已然弯曲,脸上满是沟壑,鬓角也染了白。
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只平静道:“小侄准备不日成亲,与苏家蔓娘,特来讲与叔叔。”
邵二叔点头,“我知。”
邵二婶却来到一旁道:“哼,我原以为你你眼光多高,多少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你,你倒是清高,结果现在看上这么个人!”
她一双吊梢眼瞥向邵二叔,“你还不知道吧?那个苏蔓啊,村里人都是如何说她的,肥胖如猪,又泼又剽,还有疯病,这才回来没多久,谁也不清楚她以前在外面是怎么过的,是个心狠手辣的,连她娘、她妹都要打!”
邵二婶嘴薄,说话十分快,唾沫星子满天飞:“不过我听人说,你是看中她带回来的钱了,算你聪明,娶个貌丑有钱的媳妇,好继续供你读书,你说你没这个命,怎么就非要一试再试呢!”
邵寂言一向不擅长如何与村中妇人辩驳,他听在耳中,哪一句话他都能在心里找出反驳的话来,可偏偏说不出来。
苍白的脸都憋红了,邵寂言吼她道:“够了!”
邵二叔家里人都出来了,七八双眼睛盯着他看热闹,“蔓娘不是那样的人!”
她生的珠圆玉润,是她的福气;她虽然凶悍了些,可也只是保护自己;她心地善良,对他更是一等一的好。
这世上除了他去世的爷爷,还有谁能这般待他?
“婶婶,有些话听到耳中就算了,此等无凭无据的话,休要说与我听!”
“你若想娶,娶了便是,不用说给我听。”邵二叔说话了,“还有别的事情吗?”
他态度随意到好像邵寂言不是他的亲侄子一般。
邵寂言眼神中充满着怒火,他直视着叔叔,“我既然要娶妻,爷爷留给我的田地也应该给我了,多谢叔叔多年的照看。”
“什么?”邵二婶声音猛地拔高,“邵寂言!亏你还是个秀才呢!你怎么是个白眼狼,这么多年把你养大,供你考上秀才给你看病,花了多少银子你自己没算过吗?你若是有本事,就自己娶妻生子,别再来祸害你叔叔了!”
“滚!从我家里滚出去!”邵二婶拿起竖在墙脚的扫帚就要打他,“白眼狼!”
邵寂言平白挨了几扫把,被她颠倒黑白的本事都给气笑了,他抓住扫帚,悲愤莫名,看着他始终不说话,任由妻子疯的亲叔叔道:“叔叔,婶婶不明事理,难道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爷爷死后他寄住在叔叔家,地里农活没少帮着干,闲时才去偷学,被丁家人看中才智,送去私塾。
他读书那三年,全是丁家在供应他的束脩,哪里用过家中一碗面?
更别提他生病,叔叔家不肯买药,竟连鸡蛋都不舍得让他多吃一个。
邵二叔皱着眉,脸上的沟壑又深了几分,末了,只是对他道:“你在家住这么多年,吃的粮食可不算少吧?”
他口舌不如邵二婶锋利,只说了这句话,邵二婶就像得了冲锋命令的恶犬一般。
抢过扫帚就往他脚下打,“滚滚滚,以后你和我家再无关系,养你这些年就要你这几亩地还是便宜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