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思雨曾跟随那个男人一起,一行5人,远赴四川的一家钢铁厂。
打扮光鲜的厂长到机场去接他们,他个子矮,大圆脸,笑容可掬,操着浓重的四川口音普通话。
这家钢铁厂表面资产上亿,账面债务六千万,梅思雨问那个男人:“这样的企业你还与它合作?会亏掉眼睛鼻子的,不能干。”
那个男人笑道:“这是你的第一课,学着点。我和你的视角不一样,这个钢厂就是‘盘’,盘活了,我们一切就有了。”
梅思雨说:“在厂区随便走走,都可以看出他们的管理不善,经营状况不好,说明天破产关门,我都相信。”
那个男人只是笑,很诡秘。
大圆脸厂长隆重接待他们,好烟好酒之后,厂长找了几名年轻俏丽的女工陪他们卡拉ok。那时的梅思雨霸道、任性、直率,她不许那个男人在昏暗的包间唱歌跳舞。
他们沿着蜀国这个小城的清冷街道,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那个男人脸上洋溢着蓬勃的野心,“我要迅挣到1个亿,你等着吧,不会很久的。”
“我信你,一定能成。”
“你这个傻丫头,”那个男人自得地说,“我说什么你都信。”
“当然。”
那个男人看着梅思雨眼里闪烁的小星星,搂住她的肩,“我不会辜负你的,我誓,我不会的。”
梅思雨依偎在他怀里,心底里荡漾着温情。
合作谈得很成功,那个男人提出两套方案,一是他们出资三千万,占股51%;二是他们出资三千万,购买3o%原始股,资金用于企业的包装上市。
矮个厂长自然选择第二种,他琢磨了一下,上市以后企业可以圈进来二个多亿的资金,他可以净得一个多亿。
回到宾馆,梅思雨问那个男人:“要包装上市为什么不选一家优质企业?”
那个男人笑了,“优质企业会在乎你吗?三千万,对优质企业来说其实是个小钱,毛毛雨,你扔进去水漂都不会出现。”
梅思雨不放心,“这样会亏本吗?”
“不会,”那个男人说,“核心是上市,能上市,立马翻身,不能,马上歇菜。人是要赌一赌的。”
“做生意怎么能靠赌。”
“放心,我在上海待过,我有八成的把握。八成的把握,我都不敢赌,我还是男人吗?再说了,赌输了,亏的是大家的钱,我再喝一两年粥,没什么大不了的。”
梅思雨也在里面投入了她的全部家当,2o万元,她那时正处在恋爱脑的时节,爽快地说:“行,我陪你一起赌,我陪你一起喝粥。”
那个男人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爱的就是你这股劲,相识相知相爱,一起想,一起干。别怕,我可以肯定这里是我的崛起之路,这里是你的第一桶金。”
梅思雨看那个男人,觉得他深沉如海,浩大如山。
他们像是度蜜月,玩了两天,走了,剩下的交给了那个男人聘请的专业团队。
一年后,钢铁厂成功上市,股价一路飘红,当那个男人掌握的股票达到一亿五千万左右市值时,他果断把股票卖了,梅思雨分到了一千万。
又过了一年,梅思雨忽然想起那家钢铁厂,问那个男人:“那家钢铁厂怎么样了?”
那个男人淡淡地说:“倒了。”
梅思雨纳闷,“怎么会倒的,不是一下子有了一个多亿资金吗?”
那个男人说:“就矮个儿那智商,玩金融那是一个字,别管他了。”
有一天,梅思雨顺道去了那家钢铁厂。
厂子还在,只是小了一大圈,厂长也换成了别人。她问一个老工人,这钢铁厂是怎么回事,怎么变小了。老工人说那些地都卖给房地产商了。她又问,厂子不是上市了吗?老工人告诉她,融资的钱看起来很多,还还债,折腾折腾,就没了,加上合作方撤资,一下把厂子击垮了。
合作方不就是他们吗,那个男人压根儿不在意这个厂子的盈亏进退,只是在股价最合适的时候抽身而逃。亏了股民,也亏了这厂子。
梅思雨茫然无措,问老厂长的家在哪儿?老工人告诉她,他住在山河桥的桥洞里。
梅思雨四处打听,在山河桥的桥洞里见到了矮个厂长。他蓬头扣面,身上散着一股泔酱味,和那个精明、市侩、土豪样的厂长天壤之别。
梅思雨犹豫了会,搓搓手,轻声说:“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