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年了,也足够了。”他平静的回答道。
此话一出,张起灵便再未置一言。张海客敏锐察觉到这番对话已经结束了,犹豫了一会,他回头走到门边想要离开,却听到张起灵在身后淡淡开口:“这是我父亲曾经居住的房间。”
张海客感到自己握住把手的掌心一瞬紧绷。
张起灵回屋的时候,吴邪正趴卧在床上看电影。
夜已经很深了,他本以为对方早就收拾就寝,推门而入时见屋子里虽然黑洞洞的,床上却闪着一道一道的白光。须臾,他听到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接着便有个重物一下挂在了他的身上。
“小哥,你回来了!”他听到吴邪开心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对方虽然年纪较他来说还是个孩子,但到底是个一米八的成年人了,突然像猴子一样挂上来,换常人估计就被扑个狗吃屎了。但张起灵却稳稳一捞,将人锁在怀里。那下垂的锁链带着点凉意,徐徐的贴在了他的手腕上。
“今天祭典,很忙吗?”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又听到吴邪喋喋不休的声音响起。张起灵思考了片刻,猜到大概是张海客告诉对方今天是祭典的日子,便“嗯”了一声,抱着人往床上走去。吴邪的pad还在一闪一闪的跳着画面,大概是个爱情电影,女主角深情的拥吻着高大帅气的男主,两道身影在精心布置的画面中格外美好。
他把吴邪放在了刚才蹦过来前的位置。吴邪还是光溜溜的一丝不挂,似乎是因为离开被子接触了些冷气,不免哆嗦了几下。张起灵扯过一旁被吴邪卷成一团的被子给对方披上,见那毛茸茸的脑袋努力从棉絮里钻出来透气,就像被母亲塞到一件衣服里一样的幼小孩子,努力在那小小的束缚中挣扎。他感到自己的心里闪过一丝暖意,但随即,他却又要调动十二分克制抵御这温暖随后而来的暴虐。
“睡觉吗?”他低头看着自己怀里裹成一团的吴邪,忍住想要亲近的冲动,他有预感,这是个很危险的夜晚。爱和欲望从来都不是对立面,而他的欲望却不是简单的占有,那野兽一样毁灭和破坏的冲动需要时时刻刻经由理智压抑。每每他的爱越情不由己的深沉一步,便能感到那抵抗的防线溃败一步。
这天罚恰如其分的应遂了那百年前他的起誓:无欲无爱,太上忘情。
吴邪却扭着身子贴在他怀里,嘴里嘟嘟囔囔的:“我们聊会天呗小哥——今天一整天没见到你”
聊会天倒也可以,他还能克制住那股似乎要剥离他身体的另外一股力量。他看到吴邪把pad的电影退出,毫无防备的靠在他身边,像只讨好的小狗一样,不由又按捺下毅力把那窜起的气焰抵下去。
“小哥,”吴邪思考了一会,似乎在想怎么开口。张起灵看着他脸上浮现出各种犹豫,踌躇的情绪,连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都会换来他心中一阵喷涌的兽欲,他感到自己心中的情感已摇摇欲坠,似乎不再是理智可以控制的了。
“虽然听起来有点离谱,但你可不可以给我说说,”等了一会,他听到吴邪小心翼翼的开口:“就是我听说你和几百年改革那个土司有关系?”
张起灵一愣,没想到对方说的是这个,不过这东西在他们上寨几乎是人人皆知的事,就算真和吴邪说说也没什么要紧。然而张家一向避世,吴邪又是外来考察的学生,他有些担心吴邪真的为了搞研究把这些东西写到报告里昭示世人。也许是看透了张起灵的沉默,吴邪一下又出言保证:“小哥你放心!你今天给我说的东西就是咱俩的秘密,我谁也不会告诉的!”
他看着那双亮汪汪的眼睛,在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感觉似乎很难拒绝对方的请求。
“是我。”他开口承认,感到吴邪的眼睛一瞬间睁的老大。
“清清朝到现在?”吴邪勉强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虽然他做足了心理建设,但这个回答真的从张起灵嘴里出来时,他还是觉得格外荒谬。
“麒麟血可以延缓衰老,延长寿命,”他摸了一下吴邪靠过来蓬蓬的头发,感到那柔软的发丝像春草般在指缝中冒出:“这也是张家一定要族内通婚的原因。”
吴邪沉默了一会,理性告诉他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而内心好奇感性的一部分却叫嚣着想把整个故事听完。关于当年张起灵为什么要缓和上下寨的斗争,又背负了什么样的天罚等等不足是一。他不说话,却又摆着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看着张起灵,似乎是觉得麻烦对方,在考虑是否要开口。张起灵看着那满是兴致的眼睛,似是深思片刻,将那曾经从未向外人宣之于口的故事缓缓说起。
张起灵话并不多,然而句句都十分关键紧要。吴邪边听边整理,才明白了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原来张起灵的母亲白玛是下寨女子,她的父亲曾是槃弧庙的祭司,白玛从小就跟着父亲做庙里的活计,耳濡目染,长大后竟然克服万难成了下寨第一个女祭司。那时上下寨战争如火如荼,祭司是高危行业,张家经常动不动就遣人抓槃弧祭司问话,下寨人都知道这是威胁施压,应了张家合作的话便能回到下寨当傀儡挖墙脚,不应的话便有去无回。白玛又是一个弱女子,做祭典时免不得被下寨一些老派人物说教,左右不过是女人如何为神使云云。就这么两边扛着压力生活着,有一日张家终于派了人过来邀白玛到上寨“作客”,来的那个张姓男子和白玛短暂相处几日后,竟然两生情愫,有了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