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眼神太过动容,又被完全压抑在张起灵那波澜不惊的眼神中,只如满溢却被窨盖牢牢制住的水井,唯有沁出的些许凉意透露出那情深几许。吴邪被那视线看得几乎要软了,只能把全身的力气拥在撑床的手上,避免被那目光灼晕过去。他发现在这种执手相看的场合,他脑袋里竟然还劈开了另一个空间想入非非:被做晕了也就算了,被看晕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在张起灵身边真变成了橡皮人一碰就软?这叫什么事!
想归想,吴邪还是不由迎合上对方的动作,感到张起灵把手放在了他的头顶,用手背轻轻从上往下蹭抚,带着一丝淡淡的凉意。吴邪不由自主的握住了对方的另一只手,看着那绑着绷带的胳膊平直的躺在自己掌心,复又反握住他的掌节,十指紧扣。那相连的地方带着一丝温柔的体温,不免让吴邪心中感到格外宁静。
两厢无话。吴邪被对方像摸小狗一样摸了半天,心中突然膨胀起一个大胆的念头,他感到出口的话似乎根本没有经过大脑,直接从嘴里蹦了出来,他想拦也拦不住:
“小哥,我们结婚吧。”
语毕,他就后悔了,感觉自己应该先重申一遍去年张海客说的天罚解决措施,再引申到他们去年的跳月和交换信物,再到结婚解咒的事宜。现在倒好,去头掐尾整了个莫名其妙的结论出来,没有去年和他共处记忆的张起灵听了肯定会觉得特别离谱。果然,他偷偷抬头观察对方,看到张起灵脸上出现了一个勉强可以称之为“惊讶”的表情,复而慢慢开口:“结婚?”
“我不是那个意思小哥”吴邪赶紧开口给自己找补,生怕张起灵下一秒起身就走,把他丢在这自己尴尬。他还没来得及把张海客去年交代的东西吐露一个字,便看到对方脸上几乎出现了个转瞬即逝的笑容,淡的就像一滴墨水沁入海洋:“好。”
这次轮到吴邪愣住了。
张起灵好像压根不关心结婚这件事是为了什么,只要他提出后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似乎将婚姻推到了最初始时两情相悦成家共居的本意,但他根本不是那个意思啊!当然可能也有一点想占据对方身边一席之位的私心,但对方现在没有过去的记忆,结婚这种事提了就答应是不是太草率了?吴邪感到自己的脑子极其混乱,但好在张起灵没多说什么,他只能静了一会整理自己的思绪,才开始给刚才那不过脑子的结论补充前提:“小哥那个就是你们那个大祭司去年说过,关于槃弧的诅咒”
“我知道。”他听到张起灵很平静的回答。
“你想起来以前的事了?”这话让吴邪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欣喜,迫不及待的抓住对方的手问道。话音刚落,他看到张起灵的视线淡淡的望过来,那其中分明写着对他问题的否定,这让吴邪感到一丝难受。
“不记得,难道就不能和你结婚?”似乎是察觉到了吴邪垂头丧气的样子,张起灵照旧保持了那一贯淡然的语气,但这话炸的吴邪差点跳起来:“可是小哥,你是寨子里的土司,张家不是不能与外人交好——”
“与张家和其余的东西无关,这是我的本心。”对方打断他结结巴巴的辩解,十分耐心而又理性的回答。吴邪抬眼望着那人俊朗的眉眼,其中写就着满溢的沉着,似乎早就对这个问题有了敲定的答案,这让吴邪不免思考对方是不是考虑过这个问题,即便是失去记忆后也一如既往。
“那那结婚的事宜”他觉得自己没话说了,反正也是帮自己喜欢的人解咒,人家土司都低下身段来应允了,他还有什么屁可放的。但论及此事时张起灵只是皱了皱眉头,半晌才开口:“现在还不行。”
现在还不行?吴邪想了想,回忆起张海客说婚礼要定在跳月那日举行,必须符合他们的苗俗才可生效解咒,估计张起灵说的便是这件事,便安抚性的向对方叙述他们去年已经做完了哪些跳月的流程。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吴邪便觉得自己脑子轴的慌,他在学校时自己也会回忆甜蜜往昔,但那会光顾着想和张起灵的恋爱往事了,现在一琢磨起来才发现自己竟然这么傻逼,完全是混不知情的被对方下套一点点走到了谈恋爱的阶段,自个还张罗着往里头送,一副铁了心要把自己呈到人土司面前的犟劲。估计张起灵听着也觉得很有意思,他讪讪的说完自己在槃弧庙抓他的结尾后,便抬头看到对方眼里竟然噙着一丝笑意。
“小哥,你可算计我不少呢,”一时心里不快,吴邪别别扭扭的反抗,由着性子胡说八道:“你得补偿我。”
“好。”话音刚落,对方连要求都没听,毫不犹豫的点头应允。吴邪傻了眼,他刚想狮子大开口让对方给他当一天土司玩玩,看看张起灵冷眼拒绝的样子,并猜测这个总漠然冷淡的男人会不会有破防的时候。但照对方这样毫无道理偏向他的发展,吴邪莫名觉得自己就算胡扯要对方的命张起灵也会毫不犹豫递刀呈奉。
这个男人,似乎总能击中他内心最柔软、最温情的一面。他忍不住上前倚到对方肩膀上,感受那山一样阔朗的肩颈托出安稳舒适的感觉。张起灵的手抚上了他的后脑勺,格外温柔的抚弄他的发,弄出些刺刺挠挠的感觉。
“吴邪,”在对方怀里舒舒服服的趴了一会,他听到张起灵开口唤他:“再等我几天。”
这话引得吴邪不免仰头望他,见对方眼里满是决断的认真,似是有什么大事要办,便想也不想答应下来。他感到张起灵将他搂的更紧,好像要融入彼此的骨髓,这时他心里不免还有一些未解的疑问,但在这婉转无言中,吴邪难得的保持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