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渐凉的时候,姜婉宁让秋兰去厨房盛了两碗江米酒。
乳白色的汤水里还掺杂着些许发酵的糯米,扑鼻而来的酒香味,还未入口就已经让人染了三分醉意。
来自江南的顾氏喜食酒酿圆子,耳濡目染之下,她生的两个闺女也喜欢,将糯米粉搓的小圆子与江米酒同煮而成。酒酿味浓甜润,圆子软糯,汤品甜香。
所以灶上常备着江米酒。但都是用来当作佐料,从来没有空口饮过。
姜婉宁从前心中有事时,总喜欢饮上几盏冷酒,如今碍于年龄所限,自然是不能得偿所愿。
奈何让春草去做的事情,她也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此时心中忐忑不安,无法平复,只得拿了江米酒凑凑数。
甜香爽口的两碗米酒下肚,只觉一股子暖意从喉头慢慢蔓延到四肢百骸,无比的通透,让姜婉宁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小姐你少饮些。这虽比不上正经的酒,可喝多了也能醉人的。”秋兰瞧着姜婉宁手中的瓷碗,跃跃欲试地想要抢走。
“这点子酒,跟挠痒痒似得。”姜婉宁只觉浑身舒坦,心中涌出了无限力量。想她上一世,不说千杯不醉,但好歹也能算个中高手。于是满意地伸了伸腰,吩咐道,“你赶紧去把姐姐之前给我做的护膝找出来,一会儿没准用得上。”
秋兰满脸无奈地领命去了,不一会儿就拿着一副夹棉护膝走出来,捧到姜婉宁面前让她确认,“小姐要找的可是这副?”
“这副最厚,垫着最合适。”姜婉宁动作麻利的挽起自己的裙子,“快,给我绑膝盖上,别绑太紧,不然适得其反。不掉下来就可以了。”
秋兰一边动作麻利地帮忙绑着护膝,一边不放心地询问道,“一会儿真的不要奴婢陪着您吗?”
“你记住,我们三人所要做的事情,是环环相扣的,缺少其中任何一环,其他两环就会变成废棋。”姜婉宁目光灼灼地看着秋兰,漂亮的杏眼里写满了认真,“秋兰,我与春草能不能平安,就靠你了!”
“小姐,你真的不告诉五小姐吗?”秋兰蹲在原地,仰头看着姜婉宁,满眼担忧,她察觉到了姜婉宁的早慧,可是看着眼前不过九岁的小姑娘,她还是本能的希望自己小姐能够无忧无虑,“五小姐知道了此事,定然会帮您的。”
“姐姐过得已经如此艰难,这又不是什么好事,何必将她也拉进泥坑里。”姜婉宁笑着摇了摇头,眸子里藏满了各种情愫。
春夜的风依旧凌冽,吹得二人心头亦是一片寒冷。
晃晃悠悠地光亮从院门口透过来,钱嬷嬷手中提着的灯笼被风刮得左右摆动,让她不得不背着身子护住手中的灯笼,这般扭曲着身子走路,活像一只断了大闸的螃蟹,偏生此刻配上她倨傲的表情,更显狰狞。
“七小姐,老夫人让奴婢来接您去暮安堂问话。”
“这么晚了祖母还没睡吗?”姜婉宁蹙眉站起身来,秀丽的脸上写满了不解,“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老奴也不清楚,还请七小姐不要耽搁,赶紧随老婆子走一遭吧。”钱嬷嬷面色不虞地瞥了秋兰一眼,又命令道,“秋兰留下,老夫人说了,只许七小姐一个人去。”
秋兰低眉顺眼的站在原地没动,余光目送着姜婉宁跟着钱嬷嬷离开院子,心里却暗戳戳的想:原本还以为要找个怎样的借口,才能不跟着七小姐去暮安堂,没想到事情果然如小姐所料,老夫人不会允许七小姐带丫鬟的。
念及此处,秋兰动作麻利地进屋子,将之前剪好的小纸人立在烛火前方一些位置,还仔细地拿绣花针固定住。离开屋子后站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儿,瞧着确实很像有人坐在烛火旁绣花,这才悄悄地从之前俞氏走过的那条小路溜出了府门。
苹果在下人房与灶上的几个婆子吃了些许零嘴,听到姜婉宁住的院子没了声响,便寻个内急的借口,溜到院子里瞅了瞅,见秋兰与春草老老实实待在房里做针线后,又轻手轻脚地回了下人房。
暮安堂中灯火通明,老夫人崔氏沉着脸坐在主座上,手里捏了串玛瑙佛珠,装模作样地滚着。
姜梅拿了一张手帕抽抽搭搭地在一旁抹眼泪,隔得有些远,并看不清到底有多少泪水,只能听见她哼哼唧唧的声音。
姜婉宁百无聊赖地跪在正堂中央,膝盖被地板膈应得慌,不由盘算着姐姐做的这护膝棉花还是少了些,回去后可以再塞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