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为了远山,我和你外公外婆吵过很多次架,他们怕远山带坏了我,又怕我真的为了远山而和他们断绝关系当时邻居家的女儿就是这样,为了一个男人,和家里不再来往,”叶母盯着无名指上的戒环,须臾,她伸出手,把那枚银色的戒指转了一圈。
年月太久,戒指下面的皮肤已经被印上了一条戒痕,淡白色,扎根在了血肉里,“我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谈恋爱也会这么累,这么辛苦,会为了一件小事哭得睡不着,所以我甚至想过,不如就这么算了吧,就当我们没缘分……”
“妈……”叶筝往前几步,想要去抽两张纸给叶母擦眼泪,却被叶母拦住了。
“你听我说完。”叶母按住他的手,“……后来远山为了和我在一起,他选择退出乐队,放弃了很多他憧憬的事情,唯独摄影,他无论如何也割舍不下,他和我的父母说,请再给他一点时间,他一定会给我一个很好的家。”叶母很少对叶筝这么说过话,她探出手,摸着叶筝的脸,忽然笑了笑,“他真的做到了。”
叶筝握住母亲的手腕,也跟着她笑一笑,但他不知道,这个笑实在过分的勉强,落在一个母亲眼里,更像是带着痛。
“可能很多人认为,坚持远比放弃难。”叶母粗糙的指腹抚过叶筝眼角,她不得不那么仔细地察看着叶筝,“但是叶筝,妈妈清楚,让一个心里有希望的人去放弃一件喜欢的事,是真的太难、太难了。”她隐约瞧见叶筝神情上的变化,像一阵风过,云开月明,她和书桌上、叶远山的照片,一齐被收聚在这样一双亮光的眼里。
仿佛让她从这一个冬天,回到了那些年。
有人告诉她,其实竹蜻蜓从旋飞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坠落,世间上所有的运动都可以被计算,所以爱也一样,倘若爱上一个不合适的人,那么最终的结尾也同样可以被预见。
那时候叶远山是怎么回应的恍然间,叶母竟然记起了年轻时的叶远山,他的长相,他的声音,以及他面对这句话时,吊儿郎当的站姿。
是不是只要把所有事都说成是命运安排,我们就不用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说完,叶远山拉着她的手,跑出了那间沉抑的教室。楼上的音乐室里有人在吹直笛,amazinggrace,偶尔有一两个音走调了,她跟在叶远山身后,穿过汹汹的人潮,窗口外的金色叶片簌簌地在动,如同藏了一整个秋天在里面。他们朝着走廊尽头奔跑,像追逐一个永远不会成真的梦。在阳光中,秋风里,视野所见的一切都在轻轻晃荡着,唯有她身前的那道身影是坚定的。他边跑边说话,但是她什么都没听见,只注意到他那件被风拱起的白色校服。
像在飞。
窗帘轻轻摆动,一片残叶飞落窗边,整个房间都灌满了风的气息,叶母听到一个声音在说话,好像是十八岁时候的自己,那样沾沾自喜、又忍不住羞怯,“去吧叶筝,”她说,“去爱你喜欢的人。”
第127章好看
那晚,叶母没有留下叶筝和黎风闲过夜,黎风闲带来的礼物她收下了,是一套饰。她把叶筝和黎风闲送到家门口,再三叮咛他们要好好照顾自己。
回到I市,叶筝又过上了泡录音室写歌的日子。
又如此这般地过了一个月,他将写好的插曲demo给了费怡。导演团队很快给了叶筝反馈,又按他们的要求,对原曲进行了一些细节上的优化,最终版本出来的那天,他接到了张汶打来的电话。
“叶筝!你真的,太牛了,我们整个音乐组都在夸你。”她按捺不住,像是要隔着手机给叶筝一个大大的拥抱,“那个火柴划燃的转场音效,太天才了我靠,配上电影的粗剪,看得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我是真觉得咱们这次的电影有了,”张汶说,“这几天我们一直在跟剪辑的事情,”她啧了声,“早知道就把你、岑末和顾明益一起叫上了,昨天那段跳接加蒙太奇真该给你们看看。”
“你这么一说我就更好奇了。”叶筝耸起一边肩膀夹着电话,关掉桌上的均衡器和动态处理器,电脑拔线收回背包里。
“按现在的进度看,要不了三个月就能剪完了,刚好能赶上报名国际电影节。”
叶筝走出录音室,到大门前蹲下,抽出钥匙锁门,“真是辛苦你们了。”
“要是能入围,这点辛苦算什么。”张汶笑一声,再是打火机嚓燃的声音,“而且我有预感,你这插曲一定会火。”她呼着气道。
“那就承你吉言了。”钥匙在叶筝手中叮铃响,锁好门,他拉上口罩,电话那头的人还在无间断地夸赞他,一点也不吝啬用词,听得叶筝耳朵烫。
直到张汶那边有人叫她,她才余兴未尽地和叶筝说了再见。
还是往常那样,叶筝离开录音室后,开车去了闲庭。不过这次他没有待在停车场等黎风闲,而是乘电梯上楼,找到闲庭位于市中心的办公区,揿响门铃。
等了大概半分钟,门锁嗒一声开了,白晏过来接他进屋。“嘘。”她在唇前竖了根手指示意叶筝安静,然后领着他进了一间练功房。
和伏秋别墅处的练功房不一样,这间房的墙面和天花板都铺满了吸音材料,门也是防震隔音用的,一进屋几乎就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叶筝转身关门,忽然笛声一响不是音响里外放的音乐,是真有乐手在吹笛子,那绵延的脆响快要顶破房檐,直撩得门把手也在哐哐震。没防备地,叶筝被吓得打了个抖,脑子都像被这声响吹懵了好几秒。
这时白晏已经溜到后场了,她向叶筝招招手,“快来。”
叶筝这才跟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