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非相歪了歪头,很果断地来了一句:「没有。」
客栈人多眼杂,而姬冰雁的宅邸确实舒适,诸非相不至於给自己找罪受。
姬冰雁便替他安排了住处,在一处安静丶风景秀丽的小院里,随後又去命人找清单上的药材。
清单上有二十种药材,样样带图和详细的描写,核对起来很轻松,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只找出二十种中的四种药材,其馀十六种闻所未闻。
第二天他将结果告诉诸非相。
诸非相并不意外,那些药材是他在各个世界行走时遇见的,不能奢望全部都能找到,能找出四种已经算是不错的结果。
他只是想试试究竟能找到什麽药材罢了。
「这些都是用来替花公子治眼睛的麽?」姬冰雁捏着纸,有些困惑,找不到部分药材实际上无所谓,然而令他在意的是从未听过——连那些资历深厚的老大夫也摇头说不曾听过。
诸非相点点头:「小僧过些日子再来拿,你先替小僧收着。」
姬冰雁意识到什麽:「你不是专程为找药而来?」
诸非相思考了下,他的终极目的是崖神草,勉强算是药,因此摇摇头:「只不过有要顺路解决的事罢了。」
明知不该多问,但姬冰雁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什麽事?」
诸非相道:「与快活王见面。」
姬冰雁:「……」
也许他不该问「什麽事」,而应该问「解决什麽」。
快活王在边关一带相当有名,不比石观音恶名昭彰,名声稍微好上一些,譬如惜才爱才,豪爽大方,但也有贪酒淫逸的毛病。姬冰雁同快活王打过交道,在兰州待了八年,只见过他两面。
快活王并非好解决的人物,不说他自身实力,单说他周身护卫重重难以触及便不可能。
可这话若是由诸非相来说似乎又不奇怪也可能了。
姬冰雁决定不再多问,他只要做好他与诸非相之间的生意便足够了,因此请诸非相吃了一顿饭,便目送诸非相离开了。
客栈里被抛下一天一夜的五人翘首以盼,终於等来悠然现身的诸大师,大师依旧一身赤衣,但花纹略有不同。
姬冰雁虽说有铁公鸡的绰号,但给钱就很大方,诸非相问他要了身衣裳,对方直接派人送他府里最好的新衣裳。
玉天宝忍耐着控诉的冲动,幽怨地投之视线,但诸非相冷酷地无视了他,朝他们点点头,道:「走吧。」
一行人动身去见快活王。
兴龙山在兰州城北边,相隔百里,快活王的两名手下不想继续耽搁,不管不顾径直快马加鞭直奔而去,月上中天之际终於赶至兴龙山下,并在引路人的引领下进入快活林。
路途颠簸,不得歇息,又要走山路,玉天宝累得几乎要瘫软在地,爬山的後半程是被他那忠心耿耿的手下脱着上山的,哎呦哎呦地叫着,给沉默的队伍增添一丝活力。
至於诸大师,他一直风度翩翩,脊背挺直,甚至还有闲心折下道旁探出的树枝。
快活王在堂中等着他们,桌上的佳肴美馔色香味俱全,他居於正座,注视着屋外黑色的夜幕。
一个年轻人慢慢现身,眉间一点朱砂,容色俊秀,神情懒散,姿态悠然,仿佛不是来见他快活王,而是於山中踏青。
抛开他们之间的龉龃不谈,快活王只看了诸非相一眼,便有欣赏之意。诸非相比他想的还要年轻,也还要俊秀,像世家公子,更像山林中踏出的仙人。
快活王展颜而笑,起身相迎:「诸大师,久仰大名。」
诸非相目光从屋中扫过,落在锦衣华服的东道主身上,笑了笑,没有说话。
众人落座,玉天宝形容憔悴,快活王安慰他一番,得到玉天宝亲密的响应——他到底是魔教少主,逢场作戏对他来说并不难。
快活王的目光掠过玉天宝手臂上露出的伤疤,心里对诸非相多了一个「人不可貌相」的评价。虽有天人之姿,却并无天人悲悯之心。
诸非相似有所觉,看了过去,笑盈盈地收回视线。
梁秉文作为人质坐在诸非相身侧低垂着头,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攥着,青筋毕露,恨意翻涌。
快活王有所察觉,但只作不察,恨他的人多了去,而区区一位石观音的男宠的恨意就像路旁的小石子,无关紧要。
酒过三巡,快活王提起正事,笑着道:「诸大师应邀而来,想必是知道本王想要什麽吧?」
诸非相挑眉。
应邀?
能坦然的说出这番话真是脸比城墙还厚。
「你觉得小僧是应邀而来?」诸非相似笑非笑,不留丝毫情面地指出真相,「分明是威胁。」
快活王面色不改,自顾自地笑着:「可大师你来了。能见大师一面,本王这威胁是值得的。」
诸非相赞同道:「确实值得。」
快活王心下一怔,不动声色地端详着诸非相的神情。被胁迫至此,诸非相本该怒火冲天,但相见至今,对方面上并无半分怒色。
反倒是眸中含笑,唇角微扬,竟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原来大师也想见本王麽?」快活王佯装惊讶与可惜,「若是大师应下本王的第一次邀请,便不会有那些不愉快的事了。平心而论,本王并不想惹诸大师不高兴。」
诸非相仍在微笑:「何来此言?你可没有惹小僧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