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散去，我噙着泪水，不敢起身。
我盯着地板，一个影子由远而近，青白色的衣裾在我眼前停住，我欣喜地抬头，来不及显现的笑容隐没在嘴角。
刘傅青无声地扶起我，递过一方帕子，我犹豫一下接过，对他挤出一抹微笑。他却蹙眉道：“不要这样笑，比哭还难看。”
“……对不起。”我无所适从。
“走吧。不要一直站在这儿，有沈默的话，没人能逐你出侯府了。”刘傅青慢慢往前走，我紧紧跟着。“你终是跪下了，跪在沈默面前了。”刘傅青说着，有几分意味不明，“我也没想到，冷漠如他，竟然会留你。”
“他……”我心中混乱，不知道怎么该说什么为他开脱，“许是看在四小姐的面子上吧。”
刘傅青叹息一声，几乎微不可闻。
浣衣房包括我在内只有五个人，其他三人都是四十多岁的女工，有一个和我年纪相仿，名字很有意思，叫简丹。年长的三人忌惮我的胎记，不接近我，也不敢对我怎么样。简丹倒还行，我进浣衣房的第一天，她就笑笑和我打招呼了。
这天，我们在井边洗衣服，我开玩笑地问她：“丹儿，整个屋子的人都躲着我，你为什么不怕我呢？”
“怕你？为什么？”她不解地问，见我指指自己的额头，她又说，“哎，这有什么，我有个姨娘，比你厉害多了，她有法术，就是个传奇。我倒觉着你这个胎记挺好看的，如果是红色，不是黑色，一定很迷人。”
我笑笑，这个小姑娘倒有意思。“你说，你的姨娘有法术？”这时空真有能人？
“这个一时半会儿跟你说不清楚，我的姨娘，在我出世的时候就离开我们了。反正她就是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我娘是她的义妹。”简丹满脸崇拜地说着。
“那你娘亲呢，你为什么进侯府做浣衣工呢？”我好奇道。
简丹狡黠一笑，说：“我从家里逃出来的，闯荡江湖呗。我们家原来隐居在山里的，出来后，现世界太精彩了，而我娘竟然要我规规矩矩待在家里准备嫁人，我就出来了。然后呢，我又听说这侯府里有宝贝，我就混进来了。”
“宝贝？”我对这个小姑娘越来越感兴趣了。
“有机会我带你去瞧瞧。”简丹故作神秘，说着又碰碰我：“哎，我听说你的事了，你是不是特喜欢世子啊？”
我语塞，笑笑，想岔开话题。
她却不接茬，继续说：“我想就是吧，你看你，是乐姬的身份进来的，你才貌双全，为什么非得留下来做浣衣工。而世子……”她顿了顿，“世子——”
我抬头看她的表情，下意识一回头，沈默竟然站在我身后，他怎么会到浣衣房来的。
“你，跟我来。”他指着我。
我惊住了，他亲自来找我。“世子，心离……”
他不耐地看了我一眼，说：“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我像着了魔似的，不听使唤地跟着他去了。横穿半个侯府，引得宅子里的人频频注目。
沈默住的地方叫临风居。
“坐这儿。”沈默指着旁边的贵妃椅说，语气强硬。
“世子……”我迟疑着坐下，抬头看着他。他看都没看我一眼，径自走到我对面坐下，我这才现他面前支起的画板。他……不会是想要我做模特吧？
不知道他此举意欲何为，我尽量放松心情，找个最舒服的姿势躺在贵妃椅上，双眼不经意地看向窗外，庭院里朝阳正浓，花花草草上的露珠晶莹剔透，看得人心透彻。我想起前世那些不回去的岁月，心中感慨万千。子熙，沈默是你吗？你还在原地等我吗？
似乎感觉有双眼睛在注视着我。我扭过头，撞上沈默无波的眼眸。下一秒，我被他的话吓坏了：“脱掉衣裳。”
事情变化得太快，完全出我的意料之外，我愣在当场。
“你还要我说第二遍吗？”
脱……衣服？我……做不到，我一定做不到。
“你千方百计，不就是想到我身边来吗？你听着，我对你没有任何兴趣，但是，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脱了，你就是我的人了。”沈默冷漠的语调让我几乎窒息。
我下意识捂紧了领口，摇了摇头。
“仅此一次机会，你脱是不脱？”沈默再度开口。
我咬咬牙，再次坚决地摇了摇头，道：“世子，恕心离不能从命。心离留在侯府，只为有个栖身之所，除此之外，再无他想。”
沉默背对着我，并不答话。
“世子能留下心离，心离已感激万分，万万不会有其他想法，还望求世子成全。”我继续说着，他依然没有反应。我完全搞不清楚今天的状况，他到底怎么了？
良久，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朝我摆摆手，示意我退下。
可临出门前，他一句话再度截住了我。
他问我：“你是什么人，在嗣翰画轩所作之画有何深意？”
我一震。他竟然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