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容与曲离二人一鼓作气将许天正交给他们的名帖一一批完,甚至连饭也顾不及吃上几口。
许天正对他们这种全心投入、十分刻苦的精神非常满意。要知道他们进行推演的,有许多东西是需要牢牢烙印在脑中的,只有这样,日后运用起来才能信手拈来,熟能生巧。而推演时旁枝末节考虑得越周到,推演的结果也就越准确。
即便像许天正这样深得推演要义之人,虽在推演这块自认具备几分天赋,如他与生俱来的理解能力以及记忆力,但更多的,却是他无数次推演积累下来的感悟与经验。许天正始终认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即使他的推演之术在许多人看来趋近出神入化,他却始终觉得自己总有遗算之处,也一定会有他算不到、算不准的。这不,这才来东都没两天,就一连遇上了好几个。
许天正看着宫城上方的万里晴空,心叹天有异象,改天换日之时怕是不远了。
曲容曲离走上前来,打断了许天正的沉思:“前辈,将军府的名帖我们收好了,这就动身?”
许天正点点头:“走吧。”
三人于是乘着马车出了宫城,到了恭将军府上。恭将军并不在府上,许天正道明身份与来意后,将军夫人接待了他们。
那张恭良仪的名帖,本也是将军夫人托人递到许天正手上的。
将军夫人姓罗,她在前厅设下了茶果,十分客气地将许天正请到上座。
曲容原以为将军夫人想必也是十分严肃威仪,不想这位罗夫人却生了一张圆润面善的脸,看起来倒是十分可亲。
“道长,不知我家小女的姻缘如何?”将仆从纷纷屏退,罗夫人这才小声问道。
许天正让曲容将恭良仪的名帖取出,放在了罗夫人的面前。
“想必将军夫人知道,我才来东都两日,便收了不少名帖。”许天正道,
罗夫人尴尬地笑了笑,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曲容曲离彼此互视一眼,心中齐齐道:可不是吗,如今他们可是对不少世家子弟的姻缘八字观了个大概,也对东都的姻缘趋势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本不该来叨扰府上,只是令千金的命格实在是奇怪,故而冒昧拜访,还望见谅。”许天正缓缓道。
罗夫人听到他说自己女儿命格古怪,就已经坐不住了,哪里还管他冒昧与否,匆匆问道:“可是不好?”
许天正微微摇头:“非也。”他将名帖展开,“仅观此八字,令嫒自幼聪慧,喜静,一岁时曾得过一场急病,出在皮肤上,索性无碍,之后三岁定了姻缘,想来是与人订了亲……”
罗夫人听了连连点头,恭良仪幼时的确出过疹子,长完又长,身上没有一块好的皮肤,那时都担心她长大会留下疤痕,不想几个月后就慢慢痊愈了。这是他们内宅之事,不可能外传。
再来就是那桩只要提起来,就让她堵心的婚事。恭良仪三岁那年,她带着恭良仪去别人府上做客,与那家夫人聊到兴起了,便说下了两个小娃娃的婚事,这事也只是口头上说说,并无任何立据,奈何……
罗夫人沉沉一叹:奈何良仪当了真。
许天正此时道:“但是到了五岁之后的事情,便推演不出了。”
罗夫人不解:“如何会推演不出?”
许天正如实道:“或许被人遮掩,或许命格已改。”
罗夫人听得心惊,顾不得仪态,站起来问道:“可有危险?莫非有人要害我孩儿?”
“夫人稍安勿躁,”许天正抚上自己的胡须,“想必如今令嫒并无大碍。只是天机被遮掩,我也不敢做任何推测。”
罗夫人怔愣地坐回了原处,眼眶瞬时红了一圈,她取出帕子拭上自己的眼角:“这可如何是好……”
“夫人不必着急,夫人不妨想想,令嫒五岁时,可曾遇过反常之事?或许能对破解令嫒的命格不清有所帮助。”许天正道。
罗夫人这才镇定下来,细细想了想。良仪五岁时并无什么异样,要说有,也就是那件事了……
“哎……”罗夫人轻叹一声,“要说有什么事情,那便是我的错了。”罗夫人说完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曲容与曲离。
许天正道:“他二人奉太后之命协助与我,夫人但讲无妨,我等不会泄露半字。夫人若是不信,我等可以立誓为证。”
罗夫人忙道:“诸位为了小女之事而来,我怎么会不信。”说完又是一叹,终于开口将当年的事情缓缓道来,“那时我还年轻,与另一府上的夫人交好,便时常带着小女去她府上做客。那位夫人待人和善,育有一位小郎君,也教养得十分乖巧可爱。我们那时见到两个小的玩在一处,便起了结亲的念头,只说等他二人长大便定下亲事,但也只是这样一说,并无任何立据。后那位夫人生了重病,病中我去看望过一次,她却没有好起来,年纪轻轻便去了。自那以后,我们两家便渐渐没了来往。两年后,那位府上又迎娶了新的夫人,之后不久,就听说那小郎君落入河中失了踪影,凶多吉少了。也就是那段日子,小女确实有些奇怪,我当时并未往这处想,只当是有仆人在她面前说了什么,为此,还将后院好好整肃了番……”罗夫人说道这里,便停了下来,她面露犹豫,似乎接下来的话十分难以启齿。
曲容与曲离听到这里也猜了个十之七八,想来那位恭良仪定亲的对象就是陈御史府上的陈钰了。可惜也是个命格不清的。
罗夫人绞了绞手中的帕子:“这话无凭无据,我不好直说,还望诸位听过便忘,就当童言无忌,切莫传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