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天正点头:“夫人请讲。”
罗夫人轻轻咬了咬嘴唇,道:“那段日子,小女时常夜间惊梦,问她怎么了?她就说……她就说,她看见那位小郎君被人推到了河里,说自己未来的郎君被人害死了。我当时只当她被魇着了,说了胡话。之后那段日子,她又时不时说,看到自己的郎君在河里漂了好远,那个推他的坏人穿着怎样的衣服,河岸上有几个人,那骗他去河边的女子……”
“她梳着阿娘你这样的髻,头上带着翠绿的珠花与钗,耳上带着碧玉耳坠,穿着红色襦裙,胸前绣着一朵金线牡丹。”年幼的恭良仪一字一句说道,眼神清澈,仿佛她亲眼所见,“我还看到,她后颈有颗痣,就在这个位置。”说完,小恭良仪还在自己脖子后面比划了下。
罗夫人见到自己女儿将梦境说得头头是道,不知该如何答她。此时小恭良仪抱住罗夫人,问道:“阿娘,那个女人将钰郎弄丢了,我以后该嫁给谁呢?”
钰郎、钰郎又是钰郎!罗夫人那时只想着是仆人在自己女儿面前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让她女儿当了真,这才着了梦魇,今日想来……
“我本没有将小女的话放在心上,只当她年幼无知,将梦境当做现实。可我在一次做客时,见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和小女所说的装扮一模一样,更重要的是……”罗夫人惴惴道,“她后颈那里有颗痣。那时起我才有些害怕了,索性后来小女并未再有那些古怪的梦境和胡话,但是我为小女置办的亲事却总也不顺,以至于如今她仍待字闺中,这叫我如何是好。若是我当初没有带她去别人府上做客,若是我没有与人轻易说那定亲的话,也许小女就不会是今日这般。”罗夫人说完,又落了几滴无奈的眼泪。
许天正叹了声,道:“实不相瞒,这里还有别府递来的一个名帖,这位郎君倒是与令嫒十分相合,只是他们的命格皆一样,看不分明。令嫒是五岁命格开始模糊,那位郎君大概是从七岁开始。”许天正将陈御史府上送来的陈钰的名帖交给了罗夫人看。
罗夫人扫了眼,只是看到“陈钰”两个字就已经震惊不已,她战抖着嘴唇:“莫……莫非……”
许天正道:“不知能否与令嫒见上一面。”
罗夫人闻言一震。
许天正道:“不是我,是这位曲师傅。”
说完曲容站了出来,向罗夫人行了一礼。
罗夫人将曲容打量了番,见她穿着男装,有些犹豫。
曲容笑道:“我是女子,罗夫人可以找人验验。”
许天正道:“曲师傅虽是女子,却对推演十分有心得,前几日她与兄弟一起推演的祭祀大殿殿址,便与我的不谋而合,否则太后也不会让他们来协助与我。夫人若是觉得可以,不如让她与令嫒见上一面,或许能破解一二。”
罗夫人听许天正又是自己作保,又是搬出了太后,心中也着实为自己小女担忧,便道:“那好,不如你随我一道去吧。”她终是不放心。
曲容自是没有二话,当下就跟着罗夫人去了后宅恭良仪的院落。
恭良仪的小院布置得十分别致,假山花圃,廊上都挂了浅色的纱帘,纱帘随风飘动,带着几分仙气。
曲容心想,这些官家娘子就爱弄些这缥缈的事物。
罗夫人使人将恭良仪唤了出来,与上次一身男装不同,这次恭良仪穿着精致的襦裙,梳着整齐又精巧的髻,比那套并不适合她的男装打扮美上了许多。
曲容暗自感叹,果然这世间女子,像她这样适合穿男装的不多了。
“阿娘来寻我,可是有什么事?”恭良仪温声问道。
罗夫人道:“这位是阿娘请来的先生,精通占卜推演,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同她说。”
恭良仪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见到曲容面貌时,她微微一怔,很快掩了过去:“是,儿知道了。”
罗夫人点点头,却是不走,等着听她二人说些什么。
曲容倒是无所谓,只是恭良仪这时开口道:“阿娘,我有些话想单独同这位曲姑娘说。”
“你如何知道她姓曲,你们认识?”罗夫人疑道。
恭良仪耐心解释:“几个月前,东都多雨,儿在路上向曲姑娘借过伞,只是那时儿身着男装,想来曲姑娘并不记得儿了。”
罗夫人迟疑地看了眼曲容。
曲容看似恍然大悟:“原来是你,我记起来了。好像是恩泉寺大佛出事那阵子吧。”
恭良仪点点头。
罗夫人这才放心,那段日子恭良仪的确出去过一趟,于是她道:“那好吧,你们好好谈谈,阿娘就在外面,有事情就喊我。”说完走了出去,留下恭良仪与曲容在屋中。
恭良仪看了曲容一眼:“你果然平安回来了。”
“承你吉言。”曲容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