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得已叹了口气,「想到了一些事情。」
「关於我的?」
江骞不置可否。
孟绪初说:「问吧。」
江骞先是沉默了两秒,而後抬起眼睛,毫无杂质的目光望向孟绪初:「那个时候,你为什麽要让我去养花?」
孟绪初眉心动了动,仿佛没料到这个走向,抿着唇偏过了头。
这就是不会响应的意思了。
江骞悄悄松了口气,却有些分不清心里的空荡是因为放松了,还是因为失落。
一直杵在一边却毫无存在感的孟阔:「……?」
好在江骞终於发现了他,清了清嗓子调转话头,问:「他又吐了吗?」
「是啊,」孟阔刚还一脸疑惑,提到孟绪初吃饭的大事就又苦着脸:「太难了,连点汤都喝不下。」
江骞看向孟绪初,孟绪初丝滑地错开视线,对这个话题持置身事外的态度。
江骞轻轻笑了笑,接过汤碗:「没事,医生说过刚开始进食是比较困难,适应两天就好了。」
他舀起一勺汤,放温後送到孟绪初唇边,而孟绪初十分不情愿地皱起眉毛。
对付这种情况江骞早已锻炼出十足的经验,熟练地抓住孟绪初的下颌,拇指拨开他的嘴唇,将炖得醇厚的汤水送进他唇缝里。
这时候孟绪初往往会因为洁癖,不愿意汤水洒到床单上,而不得不含进嘴里再咽下去。
江骞就用百试不灵的这一招让他喝下了小半碗,然後在他肠胃开始闹腾起来之前,给他轻轻打着圈揉。
他能感受到孟绪初确实不舒服,靠在他肩头脸色发白,吐息有些急,但最终很顽强地没再吐出来。
胃里渐渐消停後,孟绪初眼皮开始打架,江骞让孟阔先回去,他等孟绪初睡熟了再走。
孟绪初花了极大的精力去消化那碗粥,以至於後来安静得像一只洋娃娃。
江骞把床头放平,好让他躺着睡,托起他後颈时,孟绪初却忽然开口:
「想看看你准备怎麽处心积虑。」
江骞心脏猛地狂跳,意识到孟绪初是在回答先前的问题。
他没睁眼,就这麽安静地靠在江骞臂弯里,声音轻得像在呓语,但江骞知道他还醒着。
孟绪初嘴角扯了扯,露出十分嫌弃的弧度:「结果竟然只有打时间战一个手段。」
江骞一怔,随後不知道是无语还是欣喜,低下头笑出了声。
第31章
可以开始进食後,孟绪初决定回家休养。
虽然他活到现在住院的日子不算少,但从来没能习惯医院的消毒水味。甚至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厌恶比起幼年时有过之无不及。
孩童时代对一切都懵懵懂懂,讨厌医院无非是因为害怕打针吃药。
而长大後对於医院的厌恶,可能来自某些更深的恐惧,比如它总能引起人们对寿数无常的忧虑,担心身陷其中犹如困於沼泽,被拖住双脚束住双手,无法继续未尽之事。
孟绪初不确定自己产生这种想法是因为病中多思,还是他本来就是这麽多愁善感的人。
总之他坦然地承认自己讨厌医院,并不顾他人的阻拦坚持要离开这个地方。
「我已经好了。」孟绪初平静地说。
「哎哟我的哥诶,你这哪里就好了啊!」孟阔苦口婆心:「你这才住院几天?忘了自己怎麽吐的吗?刚能下地就要撒丫子乱跑?!」
孟绪初纠正:「我今天已经没吐了。」
「没门儿!」孟阔断然拒绝:「总之你给我好好待着,啥时候医生吩咐你可以出院了咱们再议,否则休想!!」
孟绪初:「……医生说过可以出了。」
孟阔一哽:「什丶什麽?啥时候说的,我咋不知道?!」
两人大眼瞪小眼,直到来查房的医生一脸茫然地打破沉默:「你俩干嘛呢?遥遥相望兄弟情深哈?」
江骞紧随其後蹙眉不悦:「他们哪里深了?」
孟阔眼睛一亮,对江骞的冷嘲热讽置之不理,仿佛看见了和自己统一战线的战友般闪闪发光,指着孟绪初:
「他居然想出院!这不是吗,瞧那人瘦得脸白得,哎哟我跟你们说早上下床那腿都打颤!就说这样咋能出院?!啊?」
孟阔的嘴一向是有把白的说成黑的能力,尤其对江骞这种中文语境薰陶不够成熟,只会抓取字面意义的小老外,很容易形成听风就是雨的绝妙搭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