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不辛苦不辛苦。」穆蓉立马摆手,又咬了咬唇,神色十分犹豫。
江骞:「您可以直说。」
穆蓉就叹了口气,「小江啊,今天这事我是真的不知情,但你放心回去我一定彻查,该报警报警,该整顿整顿。」
江骞闻言勾了勾嘴唇,没说好没说不好,也没评价报警整顿到底有没有用,总之这种文雅的应对方式都不是他的作风。
「我知道了,」他说:「我会转告的。」
见对方似乎真没把事算在自己头上,穆蓉悄悄松了口气:「绪初那边有什麽照顾不过来的尽管叫我,我随时都能来帮忙。」
江骞点头:「谢谢。——您能把东西给我吗?」
「什麽?」话题转换太快,穆蓉懵了一秒。
江骞向後指了指:「衣服。」
「哦!」穆蓉恍然大悟地拍拍脑门,招手让助理把长椅上的袋子拎过来:「瞧我这记性……但不扔掉吗?」
江骞淡淡道:「还有点用。」
他没多做解释,穆蓉也不好再多问,只说:「那东西就给你了,袋子我都密封好了,你小心别再让绪初碰到。」
她把袋子递出去,彻底交到江骞手里前又紧了紧。
「怎麽?」
江骞抬眸,眼里散布着细细血丝。进医院到现在,他衣服没来得及换,脱下西服外套後只穿一件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
一路兵荒马乱下来,衬衣脏了皱了,还残留着当时抱孟绪初留下血迹,星星点点从领口散开,又喷溅在下颌。
江骞原本就不是斯文儒雅那一挂,从前跟在孟绪初身边还会稍稍收敛,脱离镇压後凶狠的原貌就从每一个缝隙里倾泻外露,散布的血迹更让他看上去暴戾无常。
穆蓉手心已经开始发凉,但还是硬着头皮道:「你要不……把脸擦擦?」
「没关系。」江骞说。
「不是丶我的意思是……」穆蓉欲言又止:「别吓着绪初……」
·
穆蓉走後,夜已经深了。
江骞回到特护病房,里面光线很暗,孟绪初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的,只有监护仪器滴滴闪着发出微弱的光。
他嘴里还插着管,连着一台呼吸机,江骞看不懂上面的参数,只好认真看着孟绪初。
孟绪初没醒,眼皮轻轻合着,整个人极度安静,像一幅静止的画,甚至连睫毛细微的颤抖都没有。
大概是睡着了吧,江骞这麽想,但当他从额角描摹到孟绪初的眉眼,再落到一簇簇纤长却静止的睫毛时,又感到一种窒息的崩溃。
怎麽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孟绪初睡眠很浅,哪怕睡着了睫毛也会轻轻的抖着,轻微的声响都能将他惊醒。
江骞垂下眼,不敢再看他的睫毛了,这种静止的美丽只说明一个残酷的事实——就是他还昏迷着,还痛苦着,还一点意识都没有。
但不一会儿,他又忍不住抬头去看孟绪初。
看他乌黑的头发,细长的眼尾,和因为低烧微微泛红的脸颊,还有嘴里那根长长的管子,忍不住想这麽长的管子插进喉咙里该多疼呢?喘不上气的时候又有多难受呢?
想到这里又垂下头不敢看了,须臾,又再次抬头,不可控制地用痛苦的想像来折磨自己。
就这麽循环往复,直到精疲力尽。
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今天没有雨,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来,世界是乳白色的。
江骞睁开眼,发现自己趴在孟绪初床边,他动了动,抬起头,正对上孟绪初乌黑的眼睛。
他醒了?!
就像是一簇电流蹿上脊背,江骞骤然清醒,蹭地站起来,甚至掀翻了椅背,又猛地弯下腰凑到床边。
「什麽时候醒的?难受吗?怎麽不叫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憋了一晚上,他一连吐出一串问题,听得孟绪初又闭上了眼。
话刚出口江骞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孟绪初不知道醒了多久,但他说不了话,又没力气,连眼皮都是虚虚掀着,怎麽能叫得动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