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咔哒合上。
江骞想了想,先起来把所有窗帘都关紧,打开灯,再扶孟绪初靠在枕头上,蹲在他身前轻声问:「给你换件衣服擦擦汗?」
孟绪初出了很多汗,像刚受过一场酷刑一样,衣襟全湿了,碎发贴在脸颊,发梢眉眼一片湿濡,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只是这种时候狼不狼狈都是次要的了,江骞知道他一定受不了全身黏黏糊糊的感觉。
果然孟绪初睫毛动了动,似乎在得到享受却要被看光全身的羞耻,和维持尊严但必须忍受黏腻的痛苦中纠结了一下,然後果断选择放弃尊严,很轻地点了下头。
江骞不由勾了勾唇,在他耳侧拍了拍,起身去接了一盆热水过来。
他先帮孟绪初把身上擦了擦,大概是有点不自在,孟绪初全程没睁眼,抿着唇偏过头,脸色越冷耳尖就红得越厉害。
江骞本想逗他两句活跃下气氛,但怕逗过了惹他生气再更难受,又怕他脱|光|了会着凉,终究没开这个口,快速擦了擦就给他换上一身乾净的衣服。
薄薄的病号服衬得孟绪初身板很弱,江骞就用毯子给他裹住,再换了张毛巾慢慢擦脸和脖子。
孟绪初脸颊很冰,江骞下意识用热毛巾捧住他的脸捂了一会儿,直到热腾的水汽把他脸颊蒸出些粉色,孟绪初才徐徐睁眼。
他额前的头发被拨开了,秀丽眉眼一览无馀,热气浸润下,乌黑的瞳仁愈发深刻鲜明。
江骞差点被这一眼看得心尖发颤,迟疑道:「怎麽了?」
孟绪初垂下眼睫,视线往下,定格在他沾血的衣领,他神色很淡,江骞从他脸上看不到任何情绪,也拿不准他心里在想什麽。
但孟绪初一直是有点洁癖的,江骞看着自己身上早就不太乾净的衬衫,心里有点发紧。
他确实没来及回去换衣服,虽然他不是那种时刻陷入自我怀疑的人,但多少也会在意孟绪初看了会不会不舒服,他有没有在嫌弃自己。
江骞咳了一声,抬手捂住孟绪初的眼睛,「先别看了。我等下就回去换,再洗个澡。」
孟绪初抿着唇,依然没说话,却也没像江骞担心的那样推开他,江骞只感到他睫毛动了动,随即很轻微摇了摇头。
这就是没嫌弃的意思吗?江骞心里蓦地一松,揽着孟绪初的肩,觉得孟绪初这个样子很可爱,一时没忍住在他後脑轻轻揉了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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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在外面等了很久,给够了时间才推门而入。
孟绪初看着好多了,被收拾得乾乾净净裹在毯子里,脸颊竟然都红润了些,虽然精神仍然不济,眼神没什麽焦距,但至少不再是先前那副马上要驾鹤西去的样子了。
医生啧啧称奇地看了一会儿,又观察了下他的呼吸和血氧,还是给他戴上了鼻氧管。
江骞皱眉:「还是不行吗?」
医生唔了声:「其实还好,但给点氧能好受些,等下要是觉得没事了可以自己先摘掉。」
他说着弯下腰,「就是你这嗓子,也不知道什麽时候能说话……」
孟绪初闻言,下意识张了张嘴,是能发出点声,但也直接疼得他倒吸口气。
「别——」江骞连忙护住他的脖子。
医生也紧张地伸出手:「祖宗诶别说话!」
他一脸严肃地警告:「记住了,不管能不能出声这几天都别说话,不想以後变成公鸭嗓就给我好好养着嗓子!」
孟绪初又绝望地闭上眼。
医生警告够了,勉强恢复了点白衣天使和蔼的神情,安慰了几句,又交代了江骞几句,从托盘里拿出几袋输液袋,继续干正事。
孟绪初不能喝水不能进食,生命体徵只能靠输营养液维持,他又还有点肺炎,总是不高不低的烧着,光输液就是好几袋。
扎针前孟绪初忽然动了动,把手移开,医生捏着针头懵了,抬起头,「干什麽,别乱动啊。」
孟绪初摇了摇头,明显是有话要说,却因为嗓子疼而格外费劲,半晌只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肘窝。
医生一时没反应过来,江骞眉心却狠狠一跳:「你要扎肘窝?」
孟绪初点了点头。
「扎那儿干嘛啊?」医生完全不理解:「那儿多疼啊,你本来就容易出淤青,待会儿肿起来活动都受限。」
孟绪初叹了口气,说不出话来只能放弃解释,执着地坚持不扎手背。
江骞怔了几秒,渐渐懂了他的意思,「你还想去开会?」
集团大会就在後天,是权利更迭的重要节点,缺席等於自动弃权。孟绪初现在变成这样,那个人对孟绪初下这种死手,大抵也是打的这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