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年孟绪初已经十二岁了,比别的孩子孤单,比别的孩子早熟。
也就是那天,他看着插满整整十二根蜡烛的蛋糕,第一次在感受到幸福的同时哭得伤心欲绝。
因为他突然明白了,他永远不可能再像真正的小孩子那样,对生日抱有满心满眼的期待,并感受到绝对纯粹的快乐了。
所以在那以後,他开始真心的不爱过生日。
哪怕他已经长大了,不再像小时候那样,需要在生日的前夜,偷偷缩在被窝里,祈求奇迹的出现,祈求父母会突然心软,给他买一个小小的蛋糕当做惊喜。
即便最後不会有,他也能怀揣着这种期待过上一整天,并把这种期待来带的希望当做唯一的生日礼物。
甚至後来他变得很有能力,很多讨厌他,相应的也有很多人推崇他。
他有能力给自己买成千上万个生日蛋糕,举行盛大的生日会,让整座城市的人都为他庆祝,但他也不想要了。
不是克制,不是压抑,也不是装作无所谓,只是过了会产生期待的年纪,慢慢就觉得不再需要这种形式化的庆祝了。
所以他再没有过过生日,孟阔知道这些,於是只会在零点往他房门缝隙插一张小小的丶写满祝福的纸条。
江骞也知道的。
自从江骞来了以後,他门缝里的纸条从孟阔和王阿姨的两张变成了三张,并持续了两年。
直到今天发生了改变。
江骞是第二个说他的生日很珍贵,并真正把它当作一件珍贵的事来准备的人。
「不管怎麽想都很神奇。」江骞抱着他,又开始说一些奇怪的话。
他两条手臂环住孟绪初,下巴搭在他肩上,胸膛紧紧贴着孟绪初单薄的脊背,把他整个人都圈在怀里。
孟绪初甚至能感觉他心脏的跳动,和过分温暖的体温。
江骞在他肩头蹭来蹭去,头发擦着他侧颈,痒痒酥酥的让孟绪初不自觉躲闪,又被按着侧脸捞回来。
「我喜欢的人,居然在这一天出生了。」江骞喃喃感叹:「你在这一天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但我都不知道,但很久很久以後我又会喜欢上你……」
「说什麽胡话呢,」孟绪初垂着头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喝多了吗?我出生的时候你连颗受精卵都不是,当然不知道了。」
「所以才很神奇,」江骞说:「但想想又觉得後怕,万一很久很久以後我也没能认识你怎麽办,那我不是永远都不知道这一天发生了这麽可爱的事?」
孟绪初嘴角很轻微地动了动,从江骞的视角只能看到他鼻尖红红的。
他仍然没什麽底气地嘴硬着:「你真的喝醉了吧……」
「没醉,才多少点啊,」江骞捏捏他的鼻尖:「你出生的时候一定很可爱。」
「不可爱,」孟绪初偏头撇开:「我早产的,很丑。」
「丑也可爱。」
「……」
终於,孟绪初鼻腔里溢出一声笑声。
笑着笑着,却又有一大颗眼泪砸了下来,掉在江骞手背上。
砰!
礼花筒炸开,漫天飘起金色的彩碎,和早上孟绪初从江骞头发上摘下来的一样。
克丽丝推着蛋糕车进来,科特丶埃拉一左一右保驾护航,人手一只小号吹着生日快乐歌。
很漂亮的蓝色蛋糕,从上到下整整七层,像蓬松的云朵,空气中飘来巧克力和奶油的香气。
孟绪初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偏头揉了揉眼睛。
江骞转而来到他身前,弯下腰,挡住後方众人的视线,藉由整理头发的动作,轻轻地丶爱惜地抹掉孟绪初眼尾的泪痕。
「好了,吹蜡烛许愿吧。」
他凝视孟绪初那双总是复杂,充满悲伤的眼睛,却好像只从里面看到一片纯净,笑起来:「但鉴於你的身体状况,蛋糕只能吃一口。」
·
这场生日会到最後变成了扎扎实实的狂欢派对。
孟绪初本以为钢管舞和魔术就是尽头,没想到埃拉还准备了更多让人眼花缭乱的东西。
当蛋糕的香气洒满大厅的每一个角落,奶油出现在每一个人脸上时,现场变得热火朝天,所有人都玩疯了。
江骞在现场彻底失去秩序且难以维持的前一刻,将孟绪初抱离了现场。
一是孟绪初断掉的骨头没长好,怕乱起来有人撞到他;二是江骞突然收到消息——叶国梁醒了。
孟绪初一心记挂着这件事,马不停蹄赶了过去。
但就像医生说的那样,叶老伯确实偏瘫了,脑出血的後遗症让他口眼歪斜,刚刚清醒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