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杨渊文韬武略天下难寻,明明位极人臣却不贪恋权势,自请戍边多年,堪称百官之楷模典范,不仅得太宗皇帝和明德帝器重,就算是新帝也要敬其三分。
单看这次武安侯府遭难便知晓了,消息传到周家的时候,即便是这么远的姻亲关系,周家都生怕被连累,假借“离经叛道”之名将周献玉赶出了家门,希望以此解除与陈家的婚约。但武安侯赵倓与杨渊有师生之谊,来往密切,杨渊却未受这谋逆罪连累,仍然做着他的陇国公。
当时的周献玉就在好奇,为什么新帝不怀疑更受明德帝器重势力也更大的杨渊,反倒对武安侯府下了手。
而就在此时此刻,她又在不解陈宴为何是嘲风阁阁主,嘲风阁阁为何要亲自出手抓捕赵安白,这种种不解交织缠绕,相互牵扯间,反倒让她如遭一记当头棒喝,刹那间,神志骤然清明。
皇帝哪是未怀疑过杨渊,从一开始这场谋逆罪针对的便是这位陇国公!
武安侯府与杨渊牵扯颇深,嘲风阁抓了武安侯一家,却偏偏让赵安白跑了出去,而陈宴身为嘲风阁阁主,千里奔袭亲自抓人,却不愿此事声张出去,他是真心想抓赵安白吗?
怕不是在等着看赵安白会不会与杨渊有什么联系吧。
至于为何是他来做这件事……周献玉心里也有了答案。
她心里转过许多年念头,但面上半点不显,也不再与他们二人说话。
陈宴盯着她看了半晌,见她一直不言不语,也觉无趣,当即装模作样地抽出自己那把刀来,目光与那刀锋触碰在一起,汇聚成更尖锐的寒光,“既然你们没什么好办法,那我可当真去杀他了。”
“等等!”
出言阻止的是周献玉。
开口后她又瞥了一眼沉默的赵安白,单看他那无动于衷的脸色,便知他帮她查凶手是查凶手,但在几乎可以确信凶手是谁之后,其实打心底里也赞成陈宴那种先斩后奏的做法。他们根本就不在意证据到底是什么,何况林清平罪行累累,无论拎出来哪一条都死得不冤。
可周献玉不能这样做,“林清平他做事谨慎,几乎没有留下过什么把柄,而官商勾结草菅人命这样的事,更没有证据去证明,不然知州怎么会拿他毫无办法?至于眼前这桩案子,我说是想为如娘报仇雪恨,其实现在连她因何而死都不知道,凶手也定不了罪,这报的是什么仇?”
此言一出,陈宴又是一声嗤笑,像是想说她这份坚持公义的心思实在天真愚蠢。
但很快周献玉又说了一句,“以命换命不过是泄愤,报仇,也总该报到对方忌惮的地方才是。若如娘真是因为知道了林清平想要掩藏的秘密而死,那我一定要知道那个秘密是什么,然后将它整个揪出来,整个摊开在天下人面前,让所有他想瞒着的人都知晓这个秘密,让整个云州真的因为他而震动一次。他因这个秘密而杀人灭口,便也该因这秘密而死才对啊。”
她的话音轻飘飘地落下,好似只是讲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道理,却让对面那两个男人都就此怔住了,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着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献玉不理会他们,自顾自地走到赵安白身边,拨开了他捂着名扬耳朵的手,“名扬年纪虽小。但也亲身经历这番变故,这世上与如娘最亲近的人是她,她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说着,她便将自己刚刚说给他们的话又说给了这孩子一遍,还推测道,“凶手不杀毫无知觉的名扬,正是对方知晓名扬身世的证据。他都敢闯门杀人了,还在乎多杀一个孩子吗?他不是不想,是不敢。寻常匪贼不管不顾,可知道名扬身世的凶手不敢将手伸进谋逆案里。”
于凶手与朝廷而言,霍如娘只是个曾与赵安珞有过短暂情分的烟花女子,根本进不了武安侯府的大门,生死皆无足轻重。但名扬不一样,不管其生母出身如何,她都是武安侯府的血脉,自出生起,便与侯府休戚相关,生死与共。
周献玉甚至已经推测出了当时的场景,那凶手或许原本还有别的计划,但在来到霍家之后,却发觉霍如娘自己已经给孩子喝了安神汤,他便毫无顾忌地直接在家里杀了霍如娘,翻找证物时又拿走了所有金银,伪装成匪贼劫财。等到第二天官府发现这起命案,自然不会疑心其他,就算发觉名扬身份有异,也只会觉得这是个烫手山芋,赶快将人送至上面的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