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截了当地戳破了那两个男人的心照不宣,然后平静地欣赏起他们脸上的神色来。
饶是再冷静的人,被自己算计的对象如此直白地掀了老底,此刻的脸色也有些挂不住了,赵安白和陈宴的神情可以说是精彩极了。
周献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替他们开了口,“陈大人,你既出身云州,又与赵穆娘的女儿有婚约,做陈家人可以与武安侯一党硬攀姻亲关系,也可以说蒋小将军欺辱母族与其断亲,甚至因为门第不高,该被舍弃的时候也不足惜,我都想不出这世上有谁比你更适合去寻找孝仁太子之子了。”
陈宴眉头一皱,忽然觉得这姑娘说话也不是很中听。
而周献玉也没放过另一位,“赵公子,原来武安侯府确实难高攀,莫说如娘至死都没能踏进那侯府大门,名扬她身为家中幼女,连家门都没迈过一回,就要给阖府上下的老爷少爷们做垫脚石,若你只是为了家族谋划的大业才寻到云州来,你还莫不如不要理会这所谓的赵家血脉呢。”
这话说得赵安白脸色大变,他急于解释,“我来云州就是为了寻她们母子。”
“那若是先孝仁太子之子不是在云州失踪的,若我周献玉此刻也不在云州,你还会来……或是说,你还会先去寻如娘她们吗?”周献玉没将话说得太直接,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赵安白来到云州之后先去寻找霍如娘和名扬,并不是为了保护她们母子,只是因为他对此地也是人生地不熟,刚好有这对母子在,他想先去向她们打听一下周献玉这个人。
他与陈宴,各为其主,背后分别是以陇国公杨渊为首的明德旧党和新帝,两派相争,只等着看谁先将那个大昭王朝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找出来。
眼看着他们两人都是一副仿佛被扼住了咽喉的模样,周献玉莫名有些想笑,却不是为了眼下这个局面,而是为了自己。
亏她初见他们二人的时候还觉得自己是被牵连的那个,竟在发生命案的地方撞见这样两尊大佛。如今想来,这又哪是无辜受了牵连啊,原来从始至终她都是那戏中人。
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也该给人透个底了。
有关命案的事已经说完,周献玉便哄着懵懂不知状况的名扬坐在一边看书,自己则坦然地站到那两个男人面前,无须他们来问,直接坦白了他们好奇的那件事,“我确实知道那胎记长什么样子。”
想当年太子妃在兄长严沥的协助下匆匆出逃,兄妹二人逃到云州附近的时候,因为连日奔波劳累,太子妃突然腹痛难忍,眼看着就要早产,严沥慌乱之下只能在附近的村落抓了个独自在家抚养女儿的妇人,要求对方为太子妃接生。
那个妇人便是刚刚与丈夫恩断义绝的赵穆娘。
哪怕这不明身份的兄妹二人形迹可疑,但太子妃当时毕竟危在旦夕,同为女子,赵穆娘深知生产便是再走一次鬼门关,因此自是尽心尽力为其接生。事后严沥想杀赵穆娘灭口,却被刚刚诞下了男婴的太子妃阻止,对方心性良善不肯让无辜之人遭难,何况赵穆娘刚刚才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出来,于她有恩。
而就在兄妹二人意见相左之时,追兵再次追了上来,他们带着孩子匆匆逃离,再也没有出现在世人面前。
“直到后来先皇为了太子妃私逃之事勃然大怒,将严氏一族几乎屠戮殆尽,消息都传到了江南,我娘亲才恍然明白过来,自己无意间做了一件要命的事。”周献玉将当年的一切娓娓道来,“她在临终前将事情的原委和那胎记的模样都告诉了我,而我偷偷离开云州去投奔舅舅时才知道太子妃兄妹二人一口咬定孩子已经小产,至死都没有将当年发生的事情透露出去,直到明德帝也死了,孝仁太子还有个孩子的传闻才又在民间流传了起来。当然,这事或许就是明德旧党刻意宣扬出去的,毕竟拥立正统之前总要让天下人知道这世上有个正统才成。”
她将自己所知的事情讲完,接着便看向这两人,等着他们将故事中遗漏的部分补上。
只是这两个男人此前完全没料到她知晓此事原委,更没想到对方仅凭只言片语便推测出了他们真正的目的,原本的计划就这样被全盘打乱,一时之间他们竟有些莫名的心慌,不自觉地对视一眼,谁也没有开口打破这死一般的沉寂。
他们不说,周献玉便只能替他们说。
“怎么,在想我怎么敢这么轻易就承认吗?”她罕见地笑了笑,“我自然知道这样的事但凡沾染上了,就难逃一死。可如今人人笃定我知晓这个秘密,于我而言,与其强说不知,倒不如真的知晓更好。”
这世间有个不成文道理,那就是当所有人都认为你知晓一个秘密的时候,你最好是真的知道。
而如今她敢将事情坦白,自然也不怕他们动了杀心,毕竟他们已经知道她是真的知道胎记的秘密,也是这世上唯一能寻到孝仁太子之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