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没有立刻给他们解释,而是等到了夜深时,十里乐坊又是灯火通明,她也趁着喧嚣时溜了出去,然后很快又背着一个大包袱回来了。
富贵酒楼开在十里乐坊里,打烊也比寻常酒楼晚一些,三人聚在赵安白的房里,紧闭了门窗,将喧闹声隔绝,然后围在桌边翻起了那个包袱里的东西。
洗得灰白的包袱皮,看着普普通通的,里面满满当当的竟然都是官府的卷宗。
赵安白就算未在衙门里当过差,也知道这东西轻易不能示人,何况是带出府衙。
周献玉却举起一根手指头对着他晃了晃,意味深长地说眼下形势特殊,有可为有不可为,休要迂腐,说着便给他塞了几本。
陈宴还未等说一句“这时候你倒是知道形势特殊了”,就被周献玉塞了几本卷宗过去,“你也看看。”
她这番举动实在叫人摸不着头脑,两个男人原本还有些困惑不解,但在翻开那卷宗的一瞬,他们的脸色便都变了。
只见那卷宗上白纸黑字,桩桩件件记得分明,正是与十里乐坊有关的诸多案件。
而在将这卷宗拿来的路上,周献玉其实已经想好了自己要做什么。
“你们今日见那舞姬歌伎貌美吗?”她问。
两个大男人谁也不吭声。
“在我看来,着实貌美,甚至堪称绝色。”她替他们答了,“连我都觉得佳人颠倒众生,何况那些专为赏美寻芳而来的男子。但单单欣赏歌舞还不够,常来此地的熟客与姑娘们若是情投意合,也会因此成就一番好事。”
她给他们讲了讲自己翻阅过往卷宗时看到的一件离奇的案子。
原来从前的十里乐坊也经常办喜事,虽然不至于红绸高悬喜乐奏鸣,但到底是件热闹事。而出嫁的不是那才貌出众的名妓,便是乐师歌伎,要么被恩客一掷千金赎了身,要么是庆幸遇见良人迫不及待嫁为人妇。
起初,乐坊里的其他姑娘们瞧在眼里,羡慕在心里,都觉着这是条跳出苦海、寻得安稳的康庄大道。于是每有贵客临门,她们便争先向前,笑语盈盈地介绍自己,期盼着自己就是下一个觅得良缘的女人。
可是日子一长,诡异的事就一桩接着一桩冒了出来。
开始是有几位细心的姑娘留意到,那些前脚刚被赎身欢欢喜喜嫁出去的小姐妹,后脚就似人间蒸发了一般,没了半点音信。后来有的姑娘实在放心不下,便想方设法寻到姐妹的夫家,想要探个究竟,可是非但家丁不给通报,她们托人往府里递个东西、传个口信,也如石沉大海,了无音信。
有人说,这是那些姑娘攀了高枝不愿再理会从前的交情,毕竟这些姑娘去的人家都是非富即贵,许多人也都信了这个说法。
可是偏偏就有人不信。
清河馆就有个叫阿慧的姑娘,她曾与自己的手帕交约定不管日后境遇如何,定要常来常往。可是后来这手帕交觅得良婿嫁入了富贵人家,阿慧欢欢喜喜地想要去探望她时,却也遭遇了与其他人相同的境况。
只是有的人见不到姐妹便见不到了,阿慧却不信好友会爽约,被三番四次拦在门外之后,平日里温婉怯懦的她,不知哪来的一股勇气,一咬牙,竟径直奔向官府报了官。可是下场可想而知,人家光明正大娶的妾,哪是她空口白牙说有蹊跷便有蹊跷的。官府非但没帮到她半分,反而判了个诬告,打板子差点打去了她半条命
自那以后,十里乐坊的姑娘们再提及此事都心有余悸,虽然心底明镜似的,知道这件事有蹊跷,却再也不敢轻易踏进官府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