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笑原本不叫桃笑,但比起这两字,从前的名字才是她更不愿意提起的。
她是明德帝命人秘密培养的暗探之一。早在登基之前,明德帝就对孝仁太子之子还活着的事有所耳闻,彼时,他虽已贵为太子,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视每一个有可能继承皇位之人如同不共戴天的死敌,不仅紧盯着淮南王刘睿的一举一动,更是派人去将孝仁太子之子斩草除根。
桃笑就是这些暗探中的一个,他们凭着仅有的那几个线索来到汧阳县,为了方便打探消息,桃笑进了一间乐坊,开始探查起所有年纪相符又有胎记的少年人。他们有足够的人手,想要探查此事并不算难。
很快,那些身上带着胎记,且生父母不明的少年名字便被列成了一本册子。桃笑借着自己歌伎的身份游走在汧阳县各处,接近那册子上的少年们,将他们每个人的模样和可疑之处都记在心底。因为不知那胎记到底长成什么模样,所以她瞧着每一个人都很像那个孩子。可是这些孩子们自小在汧阳县长大,早已染上了数不清的劣习,无论哪一个都不像孝仁太子和那出身高门的太子妃能生出来的儿子。
看着看着,桃笑最终看到了玉堂春。
没有任何人比他更像孝仁太子之子。
可是当她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她已经因为这么长时间的刻意接近,成了那几人的朋友之一。玉堂春,玉京箫,小景……这些少年人们不知她真实身份,只知她明朗大方,心地善良。她是刻意接近,他们却是真心相待。
而她也亲眼目睹了那些曾被自己暗中调查的少年们,在这残酷世道中挣扎求生的模样。他们只是想活下去罢了!就为了好好活着,就要受尽这世间所有的苦难和坎坷,这一路走得遍体鳞伤,却还要为了不知前路的明日咬着牙坚持前行,从未放弃。
明德帝的命令是宁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那名册上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万幸的是,当年的桃笑算是这些暗探的首领,名册就握在她的手里,她有足够的时间去迟疑。可也就是这迟疑的工夫,玉堂春暴毙身亡。
这件事实在离奇,让桃笑差点以为这是哪个与自己抱着相同目的的人动的手,也忍不住去查个究竟。七年前事情刚刚发生,不比已经没有线索的现在。她很轻易地就查到了真相。
而真相比她的猜测更加残忍。
正如周献玉猜测的那样,当年玉堂春声名在外,引来数不清的人觊觎,他越是回绝越是清高,便越让人想要得到他。而苦水巷戏班利欲熏心,他们能用玉京箫去赚这份钱,自然也不会放过玉堂春。
而刚巧,当时有一个富商来到千阳县做生意,他为了在生意伙伴面前显示自己的本事,特意请了几个要么有生意往来,要么沾亲带故的人一同赴宴。而苦水巷戏班为了那巨额报酬,整个戏班上下串通将玉堂春骗到了那宴席上。
那场宴席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因为宴会结束之后,玉堂春便死了。死状惨烈,叫人看上一眼便心神俱震。
这件事若是传出去终究是不好听,为了自己的名声,宴席上的人塞给了苦水巷一大笔钱封他们的口,让他们尽快解决这个烂摊子。这些人本就是腰缠万贯的富商,砸下去的钱足够让苦水巷戏班上下都过上一辈子不愁吃穿的日子。于是所有人都欢天喜地地应下了,对外声称玉堂春得了急病暴毙,很快就将其尸身烧了个干净。
在这期间,戏班上下唯独提防着一个人,那就是玉京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