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献玉看了陈宴和赵安白一眼，给了他们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便跟着金桐离开了这座废弃的宅子。
夜已深，但汧阳县里还是一派热闹景象。他们二人未走小路，就像是一对寻常的游人那般在人群熙攘中缓缓穿行而过。
金桐在前，周献玉在后，两人不知走出多远，前面的人突然顿住了脚步。
周献玉也跟着停了下来，然后看到金桐的目光移向了贴在街边的告示，画玉镯的人画工算不得上乘，其实不过是个囫囵形状，但无人知晓，这镯子的玄机不在它本身，而在它的来历。
“玉从善化寺来。”金桐默念了一遍这句话，“我已经足有七年没听过这个暗语了。”
大昭境内其实并无善化寺这个寺庙，这句话不过是陇国公一党为了联系彼此认出同伴设下的暗语，能知晓的都是陇国公派出的暗探。
金桐已经足有七年未见过这句话，因为不知为何，这几年里陇国公竟然未再派人手过来，仿佛这件事已经了结，金桐不解其中缘由，却也更加谨慎，直到前几日又一次看到了这句话。他心中大惊，却未就此慌了神，回去与妻子商议一番之后还是决定来见一见这个“同伴”。
刚刚他只当作自己看不懂那暗语，一番观察之后已经确信设局的三人其实分属不同的阵营，他想看看其中联系自己的人到底是谁。而果然，这个人还是站出来与他单独见了一面。
“你竟然是国公派来的。”金桐此刻仍觉惊讶，“你身边的那两个人知道这件事吗？”
周献玉不答，反问他明知道这是国公派人来引他下山，他竟然还敢跳这埋伏，实在是自寻死路。
“而且，”她饶有兴致地看他一眼，“你看起来好像也并不担心你那些下属们的安危啊。”
明知此事有异却还坚持下山，虽然带了一些人手，但即便跟着他一起落草为寇的兄弟被抓，他也像是无动于衷。
明明处于劣势被威胁的是他，但仔细一琢磨，又难免会觉得他对此早有预料。
军中将领出身，之后又做了暗探，他和他那个同样做了多年探子的妻子，当真就这么容易被抓，然后一五一十向他们吐露全部真相吗？
面对她的质问和隐隐的逼迫，金桐面不改色，“你既是国公的人，来到这汧阳县想必也是为了查孝仁太子之子，现在那画像就在虎头山上，那也算是这世上唯一能证明玉堂春真正身份的东西了，你只要拿走它此事便能彻底了结。剩下的事，多说无益。”
他态度较之刚刚强硬许多，周献玉便也不再多言，笑了笑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他继续赶路。
深夜城门已关，但金桐在这里做了七年土匪，自然有自己的办法出城。
一路行色匆匆，周献玉终于顺利随他到了虎头山上。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但是两人都没有半分倦意。金桐在书房里取出了那幅牵扯了陈年旧案的画像，周献玉展开一看，即便心里早已经认定了那猜测即是事实，但在真的看到玉京箫的相貌时，心底还是掀起了万丈波澜。
那幅熟悉的面容，分明就是云州那个林清平的模样，只是相较如今，七年前的他要年少许多，眉目间也没有那么多阿谀算计。
一切就此有了定论，再也不是猜测。
真的到了这一刻，周献玉甚至忍不住盯着那画像看了许久，好似再一次认识了这个人似的，脑海中属于玉京箫与林清平的生平交替着闪过，仿佛就此看尽了一个人的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