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冯将军”将冯寻的记忆拉回许久之前,而回过神时,那边的陈宴也已经从震惊中缓了过来,面对眼下这个荒谬的场景,他不知该摆出怎样的神情,最后干脆笑出了声。
可周献玉却面色平静,甚至“公正”地说了一句,他冒充她的身份,他冒充他的身份,而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却暗暗看他们装模作样,也算是扯平了。“这算是哪门子扯平了?”“陈宴”的笑容倏地收紧。
他不是真的陈宴,但眼下不知他真名真姓,其余两人还是习惯了叫他一声陈宴。哪怕他与那个真正的陈宴并不相似。
周献玉仍然记得自己在京中初次遇见陈宴的事,她的那个未婚夫其实是个书呆子,但却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对人对事都是。两人明明是年幼时见过一面,对方却将她的模样牢牢记着,甚至在她长大成人之后都依稀将她认了出来。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未去拆穿她,只当她真是武安侯府的二公子,真心地为她的境遇而感到骄傲欣喜,明明势单力薄却肯在不敢得罪的权贵面前维护她,甚至不惜得罪他根本惹不起的人。
这与眼前这个陈宴又怎么会一样呢?周献玉只能说眼前的这个“未婚夫”着实有些差劲。
而眼下听他这么一说,她也难得想计较一番,“确实扯不平,毕竟冯将军虽然为抓捕我而来,却也与我同心同力,倒不似陈大人你,费了好大一番功夫,竟然是为了那个林清平。”
此刻再次回想整件事,其实一切早就有迹可循。
不说别的,就单说“陈宴”去调查镜夫人一事,之后却信誓旦旦地说了个谎言,谎称镜夫人即是许山的妻子。而明明久居知州府里,镜夫人却知道他们三人的一切计划,几次故意想要说漏嘴,都被陈宴刻意地制止……
种种细微之处,如今再去回想,皆是破绽。
“让我想想,你到底是怎样和林清平……不,玉京箫,你到底是怎样与玉京箫商议的。”周献玉不去看对方的脸色,自顾自地说着,“最初你们大概不是从云州的官员口中得知孝仁太子之子一事,而是早就听过民间传闻,毕竟玉京箫朋友太多,汧阳县又是三州交汇之处,孝仁太子之子失踪的地方。可是除了玉京箫以外,剩下的人大概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也就只有玉京箫一直记着好友玉堂春身上那个胎记。”
再之后就是玉堂春身死,玉京箫报了仇,有了无尽的财富和任由他摆布的势力,孝仁太子之子的传闻也愈演愈烈,这一次是通过云州这边的官员传到了玉京箫的耳朵里。而他从未有一刻放弃过验证心里的猜测,为此想尽了办法。
如何接近周献玉,让她乖乖说出那胎记的秘密,这大概就是最大的难题了。林清平在云州城手眼通天,自然查得到周献玉有个未婚夫,再绑个陈家旧仆,甚至连陈宴小时候的事都不难打探到。
于是便有了现在的这个“陈宴”。
“陈宴”奉了林清平的命令盯紧了霍如娘,自然也见到了偷偷摸摸来到霍如娘家中的冯寻,再一想前因后果,他立刻便以为这人就是传说中的赵安白,脑子里也有了另一个主意。
云州的诸多官员给他们带来了京中的消息,江南路这边的官员很多都在京中有着靠山,而负责缉捕明德旧党的嘲风阁一度让朝中人人自危,这种危机之感也让下面的官员们惶惶不安。唯独林清平与“陈宴”因此有了另一个计划。
他们听来了京中不外传的消息,说武安侯府上上下下落罪入狱,可是赵安白却不知所踪,嘲风阁因此封住了内外城所有的城门抓人,却一无所获。
“陈宴”赌了一把,他赌赵安白之所以能安然出现在云州城,是因为这千里奔袭的路上根本无人去抓捕他,嘲风阁不知他的下落,抑或是,全都被此人解决了,不然怎么会放任他跑出这么远的路。
“陈宴”就这样为自己编造了一个完美的身份和借口,成了林清平手里最有用的一颗棋子。对方看似什么都没有做,却从一开始就将自己人放在了她的身边。
可是这也让周献玉一度有些不解。
“到底是什么交情,能让你为他如此费尽心机?”她笃定此人与林清平之间的关系绝非寻常,但却是在进入汧阳县之后才渐渐发现了真相,“你不与我们一同在汧阳县查案,不是因为你想去查孝仁太子之子,而是你在汧阳县有太多的计划要去实施,而且不敢在汧阳县一些人的面前出现。”
从驿站到汧阳县的路上,他们遇到的劫匪确实是为了让三人与卫稹分开,但也是为了给“陈宴”一个光明正大离开他们两人的机会。
他不能,也不敢在汧阳县露面,但却可以趁着他们两人去查案的时候赶到虎头山,与曾经的好友桃笑还有她的丈夫金桐见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