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献玉出生之前,她的舅舅就已经离家远走,但赵穆娘仍会时常向女儿提起自己的兄长,说他是有大志向的人,不安于现状离开家乡,不是好高骛远,而是想去见识见识更广阔的天地,做出一番大成就。
周献玉将这些话铭记于心,在年幼时便抱着相同的信念一路走到了京城。整整两年的光景,她踩着数不清的血与泪才站在了武安侯府的宅邸里,赵倓夫妻听闻她这一路的经历,震惊之余有不忍也有欣赏,再加上那份救命之恩,让他们甚至愿意收她为义女,让她做这武安侯府的大小姐,自此过上富贵无忧的日子。
可周献玉抬眼看了看这四方的宅院和明朗高阔的天空,她忽然打从心底里生出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若这真是此生绝无仅有的机会,那她站在足以改变命运的道路上,到底该何去何从?
只是一瞬的迟疑之后,她坚定地说,她想做赵倓的养子。
听闻这个请求的时候,赵倓夫妇都甚觉荒谬,可年幼的周献玉却跪在他们面前,请求他们给自己一个机会,她不求任何功名富贵,只想有一个新的身份,让她足以在京中闯荡,而不是从一个大宅院踏进另一个深宅大院。她不想做云州周家的三小姐,也不愿做京中赵家的二小姐,她只想做她自己。
而这个世道,容不下女子做她自己。
或许是因为她这一番言语太过恳切,或许是因为那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也或许是因为她以稚童之龄从江南一路北上实在是太过聪明坚毅……最重情义的武安侯府竟然真的应下了这个请求。
周献玉先被带到了别处安置了几日,直到赵倓那边商议好了对策,布置好了一切,才将她又接回了府邸。
自此,武安侯府多了一个二公子赵安白。
世人皆知,赵二公子虽然是外室所生,又从未入仕为官,但却有勇有谋,聪慧过人,为武安侯府在外交际周旋,八面玲珑从不落于下风。京城中那些出身权贵的子弟们,皆将能与他结交往来视为面上有光的事,就连一向眼高于顶的新安公主也不惜拒婚代州徐家,只为了嫁给这赵公子为妻。
曾几何时,她赵安白也曾是京中最意气风发的少年。
而这十余年来,周献玉从未有一刻后悔过当年的决定,她也履行了当年成为赵二公子之后对赵家上下许下的诺言——她会拼了命地去撑起整个武安侯府。
“我说我选天下清平,这话不是骗你的,但这世上任何事都没有武安侯府更重要,若要在天下清平和武安侯府之间选一个,我只选武安侯府。无论是什么事,只要有利于我武安侯府,我都会去做。”她直视着他的目光,坚定地说完了这句话,然后就此甩脱了他的钳制,转身踹开了牢房的大门。
冯寻愣了一瞬,很快追上了她的脚步,却听她的声音遥遥传来,“冯将军,你若是想抓我还是再等等吧,我现在无心与你周旋,眼下事态紧急,你我各凭本事。”
玉京箫将他们关于此处不过是装装样子,以他们的本事而言,闯出监牢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周献玉毕竟是在云州府衙当过差,对云州城了如指掌,离开监牢后便偷了衙门里一匹快马,纵身上马疾驰而去。
冯寻落后她一步,出门时,这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但他却没有急着去追,而是站在原地静立了一瞬,再回首,赶到云州与他相会的下属们纷纷现身下拜,唤道“阁主。”
云州城里发生的事,冯寻只在最初修书一封告知了刘睿,但对方还是察觉到了什么,派了人手过来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