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解散嘲风阁的消息传到江南时,云州的十里乐坊也终于重整旗鼓,不少新商铺纷纷开业迎客,眼看着又要恢复往日的热闹。
其中最大的那间乐坊清河馆也被一个从涠州来的富商接手的,据传这位姓卢的老板原本是做绸缎生意的,但却不知为何,突然动心思买下了这间乐坊,不嫌弃从前的老板犯下滔天大案,也不嫌弃此地出过不少血淋淋的案子,花了大价钱重新布置,又请了许多有才艺有抱负却难施展的乐师歌伎,一番筹备后,清河馆再度开张,做起了纯粹的乐坊生意。卢老板做生意极为豪爽,出手阔绰又诚实守信。他本人对乐曲也颇有研究,请来的乐师歌伎个个技艺精湛,原本还让人望而生畏的清河馆竟然就这样被盘活了,转眼又是门庭若市。
有好心人劝卢老板将乐坊改个名字,毕竟现在一提到“清河馆”,外人还是会想到曾经玉京箫只手遮天的日子,多多少少还是会影响生意。但卢老板却摆了摆手,笑着说不妨事。
而这位卢老板的人脉也广,在清河馆生意还没那么红火的时候,汧阳县正兴戏班的当家台柱江采笙便特意来清河馆坐镇唱了一场,引得四方宾客纷至沓来。
只是那日任由云州的富商们如何邀请,江采笙和卢老板都未去赴宴。有人说,清河馆的大门一关,这两人其实对坐着喝了一整夜的酒,也不知到底都说了些什么,离开时,江采笙眼底发红,隐见泪痕,连卢老板都满目怅惘一度无法开门见客。
只是传言终究只是传言,众人只看到了这卢老板不仅乐坊生意做得好,在清河馆红火了之后,又将自己的其他生意也开到了十里乐坊来,赚了个盆满钵满,让许多犹豫着要不要接手十里乐坊铺子的商人们都悔恨不已。
但生意红火了也会招来同行嫉恨。冯寻赶到云州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不知哪个商户雇来的地痞无赖正在卢老板的铺子找麻烦。
他眉头一皱,登时便要进门去帮忙,但却见那些不成气候的小喽啰们突然如临大敌般站起身,然后飞快地逃走了。那模样真是像极了当初在十里乐坊做工的人见到玉京箫。
一时之间,冯寻差点以为这地方又来了个相似的人物,可是当他想要进门时,那人也刚巧要出门,两人就在门前撞了个正着。
抬眼一看,苦寻不得的周献玉就那样活生生地站在他的眼前。
她抱着臂膀,笑盈盈地看向他,没有半分惊讶,还说了句“好久不见”。
久别重逢,她仍是那般云淡风轻,他却足足站了半刻才压下了心底的惊涛骇浪,问了一句她在此处做些什么。
“卢老板生意红火,自然有人嫉恨,我闲来无事时也会来帮忙看看场子。”周献玉将自己在此地如何立威如何震慑众人的一干勇猛事迹略去不谈,然后秉承着旧友重逢应该好好招待的原则,招呼他去了自己的房子。
她还住在她曾经赁居的那间房子里,未去新安公主的那间大宅院里生活。据说是因为现在新安公主和曲姑娘她们已经去了别的地方,还带上了名扬去长见识,宅子交由其他仆从何阿慧他们打理了,这些姑娘们将每件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她便也不常过去打扰她们平静的生活,毕竟自己也没打算在这里久住。
“那你今后还要去何处?”冯寻好奇地问。
周献玉却没急着回答,而是笑着问他过得如何了。之前那场大战不是她能插手的事情,但是因为蒋明懿总是会寄家书回来,她对战况也十分了解。可后来圣上解散嘲风阁的事事关朝政机密,她便不清楚了,只接到蒋明懿寄来的一封信提醒她冯寻从京中离开了,让她小心些。
“我那个阿寻哥对赵安白执念太深,二哥你务必保重。”
那时看着蒋明懿分外郑重地提醒,周献玉还笑了一阵子。但眼下看到冯寻真的出现在云州了,她还是说不清心下滋味,只能问上一句对方过得如何。
冯寻沉默良久,最后还是如实说了他们班师回朝之后发生的事情。
其实嘲风阁也不是真的解散了,虽然明德旧党在明面上已被清剿干净,但这世上有太多心怀不轨之人还未露出自己的真面目,皇权的稳固,天下的安宁,始终还是需要一个组织去暗中探查那些奇案冤案。
经由一番商议,刘睿最终决定对外宣布嘲风阁解散,其实不过是转至暗中行事,首领仍是冯寻,但却改了一个名字。
“现在它改叫清平司。”冯寻缓缓说出了这个名字。
饶是一向不会为什么事大惊小怪的周献玉也为这三个字怔愣了一下,难掩面上惊诧,但很快,她又恢复了平静,说这确实是个好名字。云州的清平司,自成立之初便饱受质疑,名分上含糊不清,人手又只有她这个半吊子衙役,但皇帝亲自组建的清平司却不同,四方能人异士齐聚其中,想必一定是高手云集,兴盛非凡。
“清平司与从前的嘲风阁不同,其中不是只有权贵子弟,也不再只有男子,无论出身,不拘男女,但凡有志向有本事的人,只要得了认可,就可入内。”冯寻说出的规矩与当初清平司的规矩并无不同,但不同的是云州府衙的清平司给不了衙役多少权利和身份,入这皇帝亲自组建的清平司,却可得一个正经的官职和天下府衙莫敢不认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