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复青眼神犀利起来,投过去:“世子知道些什么?”
宋益依旧大笑,他瘦弱的身躯在狂笑不止的动作里显得越单薄,像是在狂风中不堪支持的树叶。
“孟大人不是已经猜到了吗?为何还要问我?”宋益道。
孟复青直直看着他:“猜测,在断案中是最不可取的。没有证据,一切都是虚妄。”
宋益接过他的话:“所以孟大人是来问我要证据吗?大人为何确定我就有证据?”
孟复青摇头道:“孟某什么也不知道,还请世子赐教。”
宋益起身,走到旁边不远处的栏杆上坐着,他的动作很缓慢,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姜致不由得盯紧了他,听见宋益说:“我也没有证据,我只是听见了安乐她喊莲城的名字。在深夜梦醒的时候,她深陷梦魇,却叫着莲城的名字,还说着什么我不是故意的之类的话。这实在奇怪至极,对吗?”
他微微抿开唇,看向他们,而后又自顾自地说下去:“对。这太奇怪了。于是我便着手去调查,尽管这事已经过去多年,可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还是叫我查出了一些端倪。这端倪与安乐有关,却叫我不敢相信。”
他语慢下来,双目失神,“我如何能相信,我的枕边人,竟是这样的人。”最后这句趋向于喃喃自语。
孟复青表情平静,这与他们的猜测别无二致。姜致没来由地紧张起来,她观宋益的样子,分明还有话没讲完。她直觉接下来的话十分不寻常,甚至危险。
宋益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失神道:“可是无论我怎么不信,这都是事实。这血淋淋的事实,像巴掌一样拍在我的脸上,叫我不知所措。从前我与莲城这样好,我不可能做到熟视无睹。可是……安乐,”他停下来,“安乐原也是这样好的人。她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又如清冷的月光一样。我待她也是真心实意啊。”
他的语调低下去,呼吸都变得绵长而又轻缓。
“可是我还是没办法原谅她,我挣扎过,但我不能。”他闭上眼,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姜致呼吸紧张起来,她盯着宋益。
宋益却看向孟复青,说:“想必孟大人也猜到了吧。”
姜致于是看向孟复青,孟复青此时的神色很平常,平常地像在吃饭喝水。越是平静,越叫人心中不安宁。
姜致出声询问:“知道什么?”
孟复青却摇头:“我并不知。”
宋益又笑起来,他仰着头,“原来还有孟大人不知道的事么?孟大人猜到了吧,是我杀了安乐。”
“是我。”他又笃定地补充了一句。
姜致惊愕不止,抬起头看着宋益,又看孟复青,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宋益闭上眼,流出眼泪来。他说:“那日安乐与我说,要给孟大人挑个谢礼。我当时已经快被仇恨和不解撕裂,我心中有一个想法。”
“那支人参盒子上,我下了些药。安乐与我说,她觉得孟夫人对她有所误会,所以想与她说说话。”
他看向姜致,真心实意道:“抱歉,将你牵扯进来了。不过我原意是要自的,定然不会牵连你们。”
他深吸一口气,“莲城是落水,我便以同样的方式,将安乐按入了水中。她也接过了那个盒子,所以失去了知觉。这实在不公平,莲城死的时候,定然痛苦极了。可是……”
他停住,惨然而笑。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宋益居然从他宽大的衣袖里掏出了一把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自己刺去。
姜致呼吸几乎停滞,手上动作却快了一步,那杯盏撞在宋益手腕上,匕哐当落在地上。他们身后的人立刻跟上,将宋益控制住。
姜致大口喘气,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不知是该怀以怎样的心情。
不止姜致,6小山和方重雪也是如此。几个人除了孟复青,皆是一脸沉重。唯有孟复青是泰然自若的,他向来如此。
刑部的人员将宋益带回了刑部,几个人心情沉重地出了郡主府。
孟复青说:“直接进宫面圣吧,此事越快解决越好。”
他看向姜致,询问姜致意见。姜致没什么意见,茫然点头。他们二人的事,6小山与方重雪本不方便参与,不过他二人也算目击证人,到底还是跟着一起去了。
孟复青将此事告知了太后与皇上,皇上是没有什么表情的,安乐于他而言,不过是政治牵扯,没多少感情,如今得到解决,他反而轻松。至于太后,莲城公主是她的亲女儿,安乐是她一手带大的,她只觉得头痛,听完便以身体不适为由离开了。
“孟卿此番功劳甚大,朕心甚慰。不过此事毕竟与你们牵扯,奖赏便没有了,朕给孟卿放几天假吧,孟卿与夫人好好玩一玩。”
孟复青谢恩,几个人从皇宫出来,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孟复青见她如此,揽过姜致肩膀,悄声道:“我告诉阿致一个秘密。”
姜致茫然抬起头看着他,“什么秘密?”
孟复青看着她的眼睛说:“我第一次见到阿致的时候,是在夏天。”
她苦笑:“这也算秘密吗?”
孟复青反驳:“为何不算?一年可有四季。”
姜致反驳:“可是也有很多个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