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一套自己的行为逻辑。也许这户籍警是真的爱上了杨梅,因为爱,所以必须得到她。这在葛华的逻辑里,就像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所以,杨梅的逃避伤害了他,现在,他终于有机会来质问杨梅为什么这样做了。
因而,他带着些愤怒,咄咄逼人地向着杨梅一步步走了过去。
看着电视机中的画面,杨铮全身颤栗,眼睛里要喷出火来。但是,对生的事,他根本无力去改变。火在他的身体里燃烧,力量在身体里游走,在这空空荡荡的房间内,他有什么办法,来抑制心魔的侵蚀?何况,也许他已经不再想要抑制。
杨铮忽然重重地倒了下去,眼睛还圆睁着,瞪着电视机里出现的画面,身子开始不停地抽搐,一缕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慢慢渗了出来。
心火太旺,他已经承受不住。这就像武侠小说里的高人,修炼内功走火入魔一般。
电视机里的画面仍在继续,户籍警已经抓住了杨梅,好像在大声对她吼叫。继而,他用力把杨梅摔到了床上。
镜头对准了户籍警的面部,那张脸已经变得异常狰狞。
他像头恶狼一样,向着床上的杨梅扑了过去。
好像有些血色在杨铮的眼前弥漫,染红了梦中那片温暖的海。他看到杨梅在海的外面挣扎,鲜艳的颜色一点点变得灰暗。杨铮好像还看见那个雪后的早晨,杨梅站在院子里的梅树下,一树雪白与点点梅红,映衬着她白皙的脸。那时的女孩是多么美丽,忧伤已经成为风景,深烙在她的美丽中。
忧伤,是不是就是她的宿命,预示了她这一刻将要面对的灾难?
倒地的杨铮慢慢蜷缩起身子,他甚至已经不愿睁开眼,去看杨梅受辱的画面。他的耳中一片蜂鸣,眼前也飞舞着光的碎片。鼓点敲击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像立刻就要爆裂开来。额头上斗大的汗珠渗出,就连他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电视机里,杨梅拼命厮打挣扎,这似乎激起了户籍警的野性,他抽打着身下的女孩,毫不留情地蹂躏她,将她辗作泥尘中的花。
倒在地上的杨铮一动不动。
户籍警已经心满意足地站了起来,留下杨梅倒在床上哭泣。
杨铮仍然一动不动,连抽搐都已经停止。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门忽然轻轻开了,从外面进来一个中年男人,皮肤黝黑,浓眉剑目,最怪异之处,就是他的型,周围一圈全都剃去,只在中间一个圆形区域留有短短的头。还有就是他的眼睛里,竟然生着一对青色的瞳孔。
而青蓝色瞳孔,就是巴族人的标志。
那么,进来的这个中年男人,必定就是巴启带来的巴族人了。
想必是杨铮倒地不起这么长时间,巴启或者那个神秘的男子生怕他有意外,派了人进来查看。这巴族人身材魁梧,垂下的双手掌心满是老茧,手背上青筋暴起,一眼看去就能感觉到他的强壮。
他走到杨铮身边,弯腰将他翻转过来,先是伸手去试他的鼻息,可能察觉到杨铮呼吸平稳,并无大碍,便直起身,从兜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陶瓶,打开盖,将它放到杨铮的鼻间。但就在他再次弯腰的时候,他的小腹忽然受到重重一击,身子立刻向后倒跌出去。
刚才还昏迷不醒的杨铮,居然飞快地站了起来。
杨铮刚才并没有真的失去意识,只不过在倒地的那一刻,忽然猜到了刑官的用意。刑官将他掳来,安排他跟杨梅见面,然后,再让他亲眼见到杨梅受辱,显然都经过精心的安排。起初,杨铮猜不到他这样做的目的,但当自己倒地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刑官这样做的惟一目的,就是让他变成另外一个人。
刑官在都广宾馆的客房内,曾经跟他通过电话。他对杨铮的情况非常了解,包括这么些年,一直不断困扰杨铮的心魔。甚至他还做了这样的比喻,杨铮与内心深处的另一个自我抗争,就像治水,要么如鲧用堙、填之法,要么学禹用疏导之法。
现在,他安排的这一切,无非是让杨铮变得愤怒,继而失控。这时候,他内心的另一个自我必定会伺机而动,趁机侵占他的意识。
虽然猜到了刑官的用意,但杨铮还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愤怒,他明知道前方是片深深的沼泽,却毫无办法的跌落进去。
他能做的惟一一件事,就是让自己一动不动,假装失去知觉。这种做法就是刑官口中的堙填之法,那些洪水必定会一泄千里,杨铮只不过在尽力拖延时间。
待到巴族人开门进来,杨铮趁他弯腰之际,一脚踹在他的小腹上。
杨铮昂挺胸,双拳握紧,眼睛早已赤红,像是要滴出血来。他对面的巴族人当然也不示弱,虽然小腹剧痛,但他体能很好,杨铮那一脚根本不能真正伤害到他。
两个男人立刻扑打到了一起。
这时候,巴启在另一个房间内,已经看到了那边生的事。他对此并不担心,杨铮此刻面对的,是族中十巫师之一。十巫师的名字分别叫巫咸、巫即、巫盼、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和巫罗,在上古神话里,他们本来就是天帝派遣至巫山,上天入地,沟通人神之间关系的巫师1。巴族继承了他们的名字,每一代领都会从族中选取十名骨骼强壮的孩童,接受大巫师的教诲。成人后,经过仪式正式成为巫师,或采药炼丹、行医祛瘟,或招魂驱魔、祈福行祭,反正是各司其职。这十巫还有个共同点,就是精于搏击,因为他们还与同族内另一司职“夜游神”一道,肩负保护部族的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