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已经生出几缕银丝,脸上因为来客看似亲善而平生几分笑意的女子拎一壶茶边走边说道:“奴家的相公投军去了,至今未归,就奴家和女儿在这里开着一间包子铺勉强过活”
“原来如此。”说完杨宸就接过那女子递过来的一碗茶水喝了起来,一口下肚,杨宸这时心里苦到无边,当朝皇子,何曾喝过如此苦涩的茶。
见随行侍从在酒家之外淋着雨,喝起了店家水缸中的泉水,杨宸一时之间有所出神。却未怀疑过,这处酒家设在此地的诡异。
“老板娘,这里离阳明城还有多少里路程?最近的村子离此又有多远?”杨宸放下了那碗苦涩的茶问了起来。
“客官听声是外来客吧?阳明城这几日的人大多跑出来了,说是诏蛮子已经打过来了,就是这几日会来,这附近不到一里地就有一个村子,常常会去那里卖些包子。”
这个名叫兰姨的中年女子作为酒家的掌舵人,来来往往多少探听到了几分消息。家里有人从军,想必也不会有什么江湖山匪敢来这里撒野。
当年楚王治军甚严,却又爱军如子,曾说一人从军,则家中亲人皆是南军之亲,若有人犯,则如犯南军。楚王虽然被困于长安,但这南军军律一直坚持了下来。
好歹这门外就挂着“从军之属”,杨宸又见一年轻女子带了两碟包子走了过来,想来就是老板娘的女儿。容貌生得有些好看,唯独给杨宸端上包子时,让杨宸瞧出有武艺在身,是个练家子。
“把你们家包子全部拿出来分给外面的军士”杨宸说完从腰间取了块玉放在桌上“先用这个抵着,过两日会有人送钱过来。”
实在不是杨宸装阔,而是在与安彬一路南下途中,竟然快忘了宫门之外的天下,要是没这些俗物,可是寸步难行。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自古皆然。
只见那年轻女子看着桌上的玉佩一时不知所措,老板娘又赶紧过来解围:“客官说什么便是什么,去让兰儿和鹃儿把包子全部拿出来分给大伙。”
果然,是个识货的主,别说包子,那宫廷玉佩可以买几十间包子铺了。
一阵马蹄声传来,屋外军士瞬间紧张起来,纷纷拔出刀剑,直到瞧见是安彬的坐骑。
安彬进店就马上说道,“殿下,打听清楚了,阳明城内百姓大多已出城避难,城内守军正整军备战,听城外斥候说诏蛮子还有一两日便会进犯,我们进城吧”
杨宸听完,一手拿着包子放进自己嘴里,一手递给安彬,“走吧,你来得还挺是时候”。
安彬有些不知所云。
杨宸出门就一个翻身上马,一行人也顾不得包子吃完与否,纷纷跟着翻身上马,留着安彬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估计也是赶路累了,一口就塞完了包子,还嚷嚷着着“妈的,这么烫,来得正是时候?”
一行人的马蹄声的踏破了阳明城外几分诡异的安静,这安静是战前独有的,城外行人已经很少,基本都是只出不进。
“奉上谕,楚王殿下驾到!”安彬直接冲出队伍,骑到护城河之外对着城墙上大喊。
很快,杨宸便看到身穿铠甲的一众人士从城门内跑了出来,很明显,他们已经提前收到了军驿传递来的兵部文书。
“臣,阳明城守将萧纲参见楚王殿下!”杨宸坐在马上,看着眼前这铠甲已经斑驳、连身后战袍都有沾有血渍和黄泥的将军,心里默然。
“这,就是皇兄口中父皇格外开恩留下的将军?”
“殿下?”安彬见杨宸怔怔出神,没有理会于萧纲,生怕他给南军留下不好的印象,便赶紧提醒道。
“哦。”杨宸好似大梦初醒,跳下马来,双手扶起萧纲,说道“将军不必多礼,为国守边,将军辛苦,小王就藩定南卫,日后还要多多仰仗将军。”
出生天子之家,从小就是从阴谋诡计里长大,收买人心,善上御下是他们打娘胎里就知道的习惯。所以亲自下马不算什么,双手扶起也不算什么,这后面的多多仰仗几句,就足够安南军的心。
“末将万死不辞!”萧纲正色说道。
“进城!”杨宸说完,没有上马,只是走着进城,走过横跨在护城河的长桥,仰头一望:
“定南卫”牌匾悬于城墙阙楼之上
“阳明城”青石刻于城墙护墙正中。
自杨宸进城而始,这座因为杨泰被废被大宁庙堂刻意忽视了五年之久的南疆城池,便算是换了一番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