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太后也曾对温厚的太子殿下说起过,太子此刻已经有了计较。不过,他罪臣乱党的纳兰瑜,怎么可能见到未来的天子呢?
杨宸的言语,让纳兰瑜再次坚信自己算对了人,告诉纳兰瑜杨宸可信之人,其实此刻也在定南卫。
“殿下,可知,我等粮草钱粮如何而来?”纳兰瑜率先问
“自然是原来的旧臣助你等”
“非也,都是和大人巡守定南以来,托人送来的。和大人孤身而来,无武将军士可调,无文官笔吏可派,唯有维稳,方可在定南卫站稳脚跟”
纳兰瑜的话,让杨宸面色有些难看,堂堂朝廷三品大员,行贿守地乱党,传出去朝廷的脸面往何处放。
“殿下不必迁怒和大人,和大人所给,比起为定南百姓带来的不值一提,试想殿下居和大人之位,该当如何?比起无能的清官,能臣更当为殿下所用,至于贪墨与否,比起百姓所得之惠,又何值一提?”
“殿下御人,当赏则赏,当罚则罚,赏能臣,罚庸臣,水清水浊与否?何当挂齿,长河之水清,往往泛滥,北水之水浊,却挟富养水土于百姓,试问殿下,天下之水因何而清,天下之水为何而浊?”
纳兰瑜所言让受教于受儒家之术的杨宸雾无话可说。
“道家重无为,法家重刑典,殿下出自天家,更当明晓以儒学教养天下百姓臣民,又当以王道霸之,法道刑之”
“治大国若烹小鲜,长河泛滥,便修理河道,天灾之下安抚救济百姓,人祸之下则趋利避害,不劳民而民自富,不远征而国自强,臣之所言,又何尝不是今日陛下之所行?”
纳兰瑜讲完,杨宸起身重重行礼“先生所言,小王受教了”
如此治世之才,屈隐于山野寺庙之中,着实可惜。
“先生可愿随小王去阳明城,小王有先生在身侧,于万事则有便宜,皇叔之冤,也可早日而洗”
“殿下不必多言,臣心中自有一番计较,当出寺之时,殿下远在万里之外臣都当行远而来,不当之时,殿下近在眼前,臣亦不愿妄动半分”
说完,纳兰瑜双手合十向杨宸行礼。
至此,今日之事,便定了定南卫之内忧。
二人出寺门而去,在弘业寺外,杨宸突然开口问道
“先生所谋为何?是天下百姓苍生?是大宁千秋万世的基业?”
“臣之所谋,只为一人平安”
此时纳兰瑜的心里,已经泛起了千万层波浪。
先帝驾崩之时,朝中世家拥齐王杨景为帝,我劝你在定南卫站稳脚跟,以图天下,你说,百姓之家尚且没有父亡而子不至的道理,我劝不住你。
横岭关外,你为一女子,为了你眼中自当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帝王之家不成史书流传千古笑柄,放下兵马,孤身入京,我劝不住你。
永文二年,永文帝举兵北伐被围于南望山,我书信劝你,趁乱南下重整兵马,做一肆意藩王,你要保长安百姓平安,提军平鲁王之乱,我劝不住你。
鲁王兵败而亡,周家满门尽斩,永文帝解围南下,我劝你登高一呼,提兵北伐,取天下民心士气,你为了心中大义,为了天下安宁,交出军权,囚于幽巷,我劝不住你。
可我,自那日见你,便知世间之事,无复有他。
这天下人忘了,是谁领兵打下了半壁江山,这天下人忘了,是谁让控弦百万的北奴不敢南下牧马,万国来朝,这天下人忘了,是谁让四海镇服,得以安稳。
天下人皆负你,我不负你。
天下人皆忘你,我不忘你。
我要这天下知道,若你登高一呼,皇位皆得倾覆。我要这天下明白,这龙椅是你不愿的俗物,你不过是想做那肆意酣畅的天策上将军。
天下不知道,天下不明白,
那我便砸了这天下!让你重整山河
我为何谋?
为天策上将军谋!
为大宁的楚王殿下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