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纳兰瑜揭下脸上的人皮之后,心中已是心服口服的杨宸没有过多地去追问其他,而是轻声感叹了一句“先生风采依旧”
“臣,落草流亡之人,当不得殿下如此谬赞”倒是纳兰瑜有些不置可否。
这一刻,屋内二人都清楚自己的目的可以达到了,
一个年轻人,迫切地需要建立功业让自己坐稳王位,需要让这定南卫的百姓冬日有粮,需要让这定南卫的土地有人耕种,需要定南卫的商旅可以不用忧心匪患而来,需要让自己心仪的女子可以在自己的封地,买得了长安那盒小小的胭脂。
一个年纪略大的“僧人”,需要在不能胜也不能败的棋局里杀出一条新路,为了从前旧人的平安,为了在乱局,变局当中为旧人谋得一线生机。他需要的,是一个可以让他影响朝廷决策的藩王,一个对旧人心怀悲怜的少年人。
“才短短三年,有大恩于天下的他就被你等忘在了脑后。无妨!我还记得!”
这两人是各取所需,至于谁是棋子,谁是棋盘,谁是棋手,其实并不重要。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杨宸赢了,却输给了纳兰瑜。
“那先生打算何时将粮草军械交给本王?”杨宸问道
“殿下,不日到云都山去取便可,臣已将这三年来所得钱货粮草放置于云都山中,这净梵山,不过寥寥而已”
纳兰瑜的回应,显然是让杨宸明白,若后悔,他还留得有后手。
“那本王带一万大军来此,空手而返可不太好吧?”
“殿下莫不是忘了,您的军粮被臣派人取到了此山之中?况且,此净梵山内本就有几处拒不下山的盗匪,依附于我等,也有一两千人,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殿下不必慈悲”
好一个取到山上,这是直接在打杨宸的脸了。可怜那数千人,此刻落在试探军力的洪海手里,只怕是已经骨头都不剩了。
杨宸从始至终,连乱党主力在三处的哪一处都不曾猜对,处处被纳兰瑜安排得明明白白。不过,输给当年天下第一谋士,算不得稀奇。
“殿下,边地一战胜得出彩,让臣仿佛看到了昔年楚王殿下用兵的样子”
纳兰瑜怎可能不清楚,少年人求胜之心被一浇而透的落寞。
“不过是误打误撞,骑军一万,对乱党一千,说出去都贻笑大方啊”杨宸笑着说
“殿下不必妄自菲薄,试想若那七八千人真的像如今云都山上的聚众顽抗,殿下该如何?殿下兵贵神,招招致命,那才使得那群宵小之徒肝胆俱裂,一心逃命罢了。何况,殿下猜到了我的南下之策,留有后手,方才造就了必胜之局”
纳兰瑜似乎对杨宸的用兵颇为赞赏,“若他日多经战事洗练,殿下必不负大宁第一马上藩王之名”
杨宸也笑了,从前不知这纳兰瑜竟是如此厚颜之人,夸个人还得带自己一笔,什么叫猜到了你的南下之策。
“先生取笑我了,在先生这里,本王可是败得一塌糊涂。”
“殿下,臣信殿下不会欺瞒臣,才与臣如此坦诚,那臣亦愿与殿下坦诚相待,不知殿下可否移座茶房,听臣为殿下论论这定南之策”
“能得先生一番教诲,小王自然是乐意至极”
这一刻,他们二人方才觉自己已经站了许久,纳兰瑜和杨宸都冥冥之中有一种感受
“好似旧人相识”
谁能想到,之前才是你死我亡的仇敌,此刻都为了一个人的安危,开始握手言和,把茶言欢。
纳兰瑜又带回了面皮,领着杨宸向外走去。
安彬见二人出来也便跟了上去,可他在杨宸身后竟然现这年轻楚王的后背,那富贵人家装扮的衣物已经全湿。
“安彬,派人去告知洪海,不必佯攻,直接破山,一个不留”杨宸对安彬吩咐道
不一会,纳兰瑜也就是此刻旁人眼中的无藏僧人,便领着杨宸到了茶房,屏退众人,为杨宸敬了一杯茶。
“臣,纳兰瑜,自今日始,甘为殿下赴死”
杨宸一惊,猛地起身,对纳兰瑜说道“先生对皇叔之忠,小王感于肺腑,怎可夺了你二人主仆之义,本王信皇叔之冤,愿同先生扫荡奸逆,还皇叔一个清白,给我大宁天策上将一个交代”
杨宸想起了太后重病之时,不愿见自己养育大的永文帝杨景,也不曾言要见亲生之子废楚王杨泰,而是见了诸位皇孙,也曾对杨宸说到要还自己皇叔一个清白、保他平安。
“皇祖母临终托付之事,怎可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