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歌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温少远低头看了她一眼，重重地捏了一下她的手，引得闻歌皱眉看去时，他又移开了目光，牵着她站到了老爷子的身前。那摇椅有一瞬间的停顿，随即又恢复了之前的和缓，轻轻地摇晃起来：&ldo;坐下说吧。&rdo;闻歌一声不吭地和温少远在书房中央摆设的两列檀木椅中最靠近老爷子的那一排坐下。硬硬的木椅上垫着软软的坐垫，看那花色应该是辛姨的手笔，绣着大气的牡丹，倒是给冷硬的空间增色不少。老爷子哼着小调又跟着唱了一会，那苍老的声音偶尔承转时还会破音，沙哑着，听上去格外的孤凉。不知道这样静坐了多久，老爷子这才坐了起来，那目光如鹰隼，定定地扫了两个人一眼，这才抿了抿唇，站起身来。闻歌手边就有水壶，她刚才走神时就在研究这水是还热着亦或是已经凉了。想来想去，觉得按照辛姨这么细心的性子，这是热茶的可能性更大。这会见老爷子朝着书桌走来，眉眼一动，侧身给他斟了杯茶。浅褐色的茶水从茶壶的壶嘴倾泄而出时，同时传来一阵大麦茶的清香。她垂了眼，一手微微抬高，离杯口还有一丝距离时，这才一扬茶壶，放回了桌上。转身看去时，老爷子正在书桌前点熏香。那一块上好的沉香放置在造型精致的熏炉里，瞬间白烟袅袅而起。&ldo;这是景然送我的……叫什么景泰蓝。&rdo;老爷子笑着在一旁的木椅上坐下，眼睛微眯，盯着那熏炉半晌，抬手就要拿茶杯倒水。闻歌对老爷子的一些日常习惯了如指掌，见他这个举动，就把刚倒好的大麦茶递到了他的手边。老爷子顿了顿，盯着茶杯看了一会，这才缓缓接过来，凑到唇边抿了一口：&ldo;年前开始，我就一直梦到你的奶奶。想来她一个人在地底下寂寞了，来叫我去陪她了。&rdo;温少远微蹙眉心：&ldo;爷爷。&rdo;&ldo;这么久这么久，一个人……如果不是辛姨一直陪着，我这日子真的是要过不下去了。&rdo;老爷子说着便笑了起来，那笑声压抑，带了几分沉郁。连那原本清亮的眼神都暗沉了几分：&ldo;我跟你奶奶说，今年景然带了女朋友回来，我还挺满意的，孩子喜欢那就喜欢好了……&rdo;&ldo;你们这些小辈，一个都不让我省心，到了这样的年纪，只有景梵一个有了后续。&rdo;老爷子又呷了口茶：&ldo;我最近总觉得自己年限不多了……很多事情瞻前顾后的想了又想，总觉得哪样都不尽如人意……&rdo;老爷子就这么絮絮叨叨地和两人说了一会的话，说的累了就停下来歇一会。闻歌在一旁斟茶，一壶尽了，才终于听老爷子说到了正题上：&ldo;你们两个今后打算怎么安排？&rdo;&ldo;结婚。&rdo;温少远接过话，那眼神清透，毫不避让地和温老爷子对视上。后者只淡淡地一瞥，沉了语气：&ldo;你把我的权利都架空了，知道我不能耐你何，才有这样的底气吧？明知道，你们之间，我是一直不赞同的。&rdo;温少远似乎是笑了一声，慢条斯理道：&ldo;这么多年了，是不是认真的，您应该看清楚了。&rdo;老爷子正要端起茶来，闻言，动作一顿，良久才收回手，搭在扶手上，略微自嘲地一笑：&ldo;看清楚了。&rdo;&ldo;我拗不过你们，如果要在一起，我有两个条件。&rdo;老爷子微沉了声音，这话虽然是对着两个人说的，可那眼神却是实实在在地只凝视着闻歌。那沉凉肃穆的眼神，辽远又安静，空旷地像是只有广袤的大地，一片昏沉。&ldo;要签婚前协议，闻歌你得自愿放弃一切和温家有关的任何财产。二……&rdo;他微微一顿，目光微闪，声音廖长：&ldo;我主婚。&rdo;后三个字落句似有声，沉沉地如重物掷地，那声音在闻歌的心底久久不绝，犹带回响。&ldo;我不喜欢解释什么，你们只当我固执，可到底不知道我为什么固执。&rdo;老爷子轻声一叹，扭头拨弄起从熏炉里燃起的白烟：&ldo;若不是把你当做温家的人，我何必花这些力气。&rdo;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似乎能把过往的所有都一笔勾销。闻歌心里不是不震动的，但也带着几分不敢置信，甚至于，是有些麻木的。老爷子对她的养育之恩，闻歌没齿难忘，即使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老爷子几乎激烈地反对和言辞，让她留下了很重的心理阴影，可就算这样，很多时候她回想起来时，都觉得像是冬日的暖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