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谁是稳坐王廷的天子。”孙岩道:“也没有坚不可摧的江山。十六年前我父押对了注,孙家倾尽家力,为先帝提供了四十万两白银,一百二十万斤铁,方换得今日荣宠。”
“短短数年间,重落子的时机又到了,这次应在我身上,不论私交,不论天命,不论黎民百姓生死,你用大道理来压我也没用,咱们只论前途。”
“殿下要想得我孙族助力,就得许给孙家足够的回报,同时证明他有入主京师的能力。”孙岩道。
张慕说:“他有,也会。”
孙岩笑道:“要待我亲眼见到。”
一院静谧,孙岩忽道:“慕哥儿可是打算拔刀砍了我?”
张慕道:“有这念头。”
孙岩莞尔,从怀中摸出一物,交到张慕手中。
那是一把沉甸甸,纯金打造的鹰羽镖,张慕指头一撮,哗啦十六片薄金羽呈扇型摊开,再一撮,笼成薄薄的一叠,掂那重量,手工外加金重,起码值三千两银子。
张慕交给孙岩,示意不收,孙岩坚持不让:“纵是他朝各为其主,你我自小相识,于这梅园中,跟随父亲学打拳,学练武的情谊永不会变。”
张慕收了金羽,略一点头,穿过回廊朝边厢去。
孙岩又在园中坐了半个时辰,方前去见李庆成。
李庆成用过早饭,正在翻一本西川物产通略,孙岩上前将置宅的事报了,李庆成抬头道:“慕哥跟着去罢,你二人交情好。不需购置太大的宅,一切从简。”
张慕听到着话,表情便有点僵,片刻后不自然地点头,与孙岩前去城西办事。
“你怎知道他俩交情好?”方青余道。
“你没听见?”李庆成眉头微拧:“慕哥一日内提及孙岩三四次,张家据说也是西川的大族……”
唐鸿坐在椅上,躬身擦戟,自从得了那把匈奴王的翻海戟,竟是爱不释手,答道:“听说葭城那武林世家雄踞一方,从西川至江州,甚至东海与秦州,武林派系都归张家所统。”
李庆成道:“那便是了,我看孙岩也像练家子。”
方青余哂道:“孙家么,家传武学俱是女人使的折梅手二十五式,自保尚可,杀敌不行。”
李庆成:“有旧谊也是理所当然。”
方青余道:“你有什么打算?”
李庆成漫不经心道:“你该问他有什么打算。”
方青余笑着问:“那么,请殿下点拨,孙家会有什么打算?”
李庆成道:“孙家想等着看。”
“看什么?”唐鸿抬头道。
李庆成合上书:“看一切能看的,他要观察咱们。所以不能让他看得太透,住在这儿送信,说话都不方便,到处都是眼睛耳朵,得搬出去。”
不到一个时辰,张慕回来了。
张慕道:“宅子选好了。”
李庆成点头,吩咐唐鸿:“你去带着孙家派的小厮,把咱们东西从城外兵营,城内客栈搬到宅子去。”
当天下午李庆成从孙府偏门离去,孙岩选的宅子乃是一家盐商旧址,那盐商捐了个官,带着妻小上京师就任去了,年前方皇后篡位,血洗京城,盐商也无音讯,想必是一道当了朝中余党陪葬,大宅唯两名老仆看着,孙岩便使了些银钱,私占了那宅邸,依旧令老仆看门。
恰值李庆成前来,孙岩便将宅子顺手送了他。
李庆成家什不多,孙岩开私仓着人带了些摆设与用具过来,堆在庭院内,李庆成下了车,见宅子虽许久未曾收拾,却依稀仍带着点豪富家的气派,当即心怀大畅。
后院内,孙岩负手站着,与方青余随口闲聊。
孙岩:“方将军这些日子辛苦了。”
方青余哂道:“臣子本份,有什么辛苦的。”
孙岩唏嘘道:“臣子能当到这份上,旁的人不敢说,愚弟是万万办不到的。”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封儿,交到方青余手中,又道:“年节汀城繁华,方兄横竖无事,不妨出去走走。愚弟一点心意,随手花用,方兄切勿推辞。”
方青余点了点头,倒也不客气,接过封儿便朝怀里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