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颜色姣好,明眸善睐,杏眼桃腮,一双眼如含春水,红起眼来更是惹人怜爱,恨不得一点风雨都不让她受。
林知章连忙把她扶起来,有些着急地宽慰:“傅妹妹,你先别急,此事……真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实在是……帮不太上你的忙。你应当也知道,这案子是傅大人一手经办,傅大人与当今圣上关系极好,旁人的话……”林知章叹了口气。
这傅家也是,儿子把老子一手送进了牢里,真令人唏嘘。近来市井巷陌,谁不在议论这件事?因着傅如赏的身份地位,这事儿如今谁也不敢沾,就怕谁沾谁倒霉。毕竟白沙在涅,与之俱黑,同在朝堂沉浮,谁敢说自己毫无污点?倘若被傅如赏盯上,下次难保倒霉的不是自己,毕竟他连自己老子都能如此,更何况他们那些无关紧要之人呢?
林家与傅家两家有婚约在身,这事儿若是帮,兴许会连累自身,毕竟听闻傅如赏待这位继妹也同样恨之入骨。可若是不帮,又容易落人口舌。
林知章虽与傅盈欢有婚约,可到底尚未完婚,如今傅家出事,这婚约还能不能履行都未可知。他自然不可能就此牺牲自己的利益,只好以这说辞搪塞过去。
林知章看了眼脸色更难看的傅盈欢,虽说心有怜惜,但到底前途与家族更为重要。林知章扶她坐下,劝道:“傅妹妹与傅大人到底是兄妹,不若去求求他高抬贵手,此事或许有转圜的余地呢?”
傅盈欢拿帕子擦了擦眼泪,神色黯然,她已经明白,这一趟也是白跑了。
她起身,神色忧愁地告辞,“多谢林公子,叨扰了。”
林知章摆手,情意难舍地送她出门:“傅妹妹注意自己身子,莫要太过伤怀,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身体最重要。”
傅盈欢嗯了声,福身告辞。从林家出来后,傅盈欢更为失魂落魄,外头雨已经停了,她神思恍惚地收伞,一时不察,手指被刺伤。指尖一痛,迫使思绪回笼。
傅盈欢将指尖送进嘴中,清淡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嘴巴,她吸了吸鼻子,忽然间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黑色薄底圆头靴。
傅盈欢一怔,并未抬头。
耳中传来那人轻蔑的笑声:“风光时他们曲意奉承,如今落难了,你瞧,连愿意涉险为他说两句好话的人都没有。”
傅盈欢身形一颤,含着自己指尖,仍旧未敢抬头。
傅如赏看她低着头微微抖的模样,拳头紧了紧。她向来是如此,一旦害怕,或者做错了事,便低着头不敢说话,好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可偏偏,她一旦做出这模样,便能躲过许多责罚。
他如蛇蝎一般伸出手,轻抬起她的下巴,如此嫌恶,甚至不用整个指腹,只用一侧碰她。
“我的好妹妹,求他们有什么用?不如来求求我?兴许我忽然良心现,便放过他了。”他特意着重强调“良心现”四个字。
傅盈欢知道,他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他恨傅渊,也恨她们。对他来说,这是复仇,是快感,不是什么没良心,或者灭尽天良。
她颤抖着抬起头来,与他对视,从他眼中读出了无数嘲弄与厌恨。傅盈欢看着他,映在她眸中的这张脸,冷峻凌厉,五官很有攻击性,偏偏在嘴唇上点了一颗小痣。那颗痣嵌在他冰冷的唇上,偏偏增添了一丝易碎的美感。
傅盈欢便这样瞧着他,两行清泪滴落在他手心里,她想,明明不是这样的,他其实不是这样的。她在心里为傅如赏呐喊辩驳,他不是这样的人。
傅如赏看她楚楚可怜的模样,长眸微眯了眯,松开手,轻嗤了声,便转身离开。
傅盈欢像失去全部力气,几乎要跌坐在地上,还好宝婵将她扶住。
宝婵为她鸣不平:“少爷这是什么意思?他不知道小姐这些年待他多好吗?凡事都想着他,出门求神拜佛为他也求一份,去哪儿都没忘了他,他怎么能这样?”
傅盈欢已经只剩下哭声,压抑而隐忍的啜泣声。
这些年,无论傅如赏和傅渊怎么吵架,甚至决裂出去自立门户也好,她始终都相信,傅如赏不是他们口中的薄情寡义之人。
因为她第一次见傅如赏,便是被他奋勇相救,那一天,他唇上那颗小痣,她还碰过。他安慰她,哄她开心,带她玩,给她找吃的,还与她说了很多事情。
也许,是她一厢情愿罢了。毕竟那已经是九年前的事了。
*
时值盛夏,傅府的后花园中荷花开得正好。团团如盖的荷叶铺满一角,从其中亭亭支出朵朵粉荷来。花瓣饱满,花型流畅,即便是七岁孩童也能瞧出好看二字。
盈欢觉得这花好看极了,似乎是被人精心打理过,井井有条,赏心悦目。她便往荷花池靠得更近,可没想到忽然会窜出一只大狼狗来,冲她嗷嗷叫,把她吓得脚下一滑,便失足掉进了荷花池中。
后花园中向来没外人出现,傅如赏解了狗绳,在身材高大的狼狗身上顺了顺毛,“去吧,自己去玩吧。”
狼狗听见自己去玩的指令后兴奋不已,扑向傅如赏,舔他的脸。
面色冷峻的少年神色缓和不少,又在硕大的狗头上摸了一把,“好了,一条,自己去玩吧。”
狗撒开腿跑得没影,少年笑了笑,起身进了花亭念书。
自母亲走后,这两个月,他唯一能感到欣慰的,便是一条。想起母亲李兰心,傅如赏神色黯淡几分,母亲才走两个月,府里那些白事的摆设已然叫傅渊撤下,他说是时有同僚来访,如此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