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便放着那盆非衣花,种在顶好的瓷盆里,被精心地照料,但仍旧要死去。不止萧润看见,裴筝自然也看见了。
她神色似乎有些哀伤,问那宫人:“今日内侍省的人可来过了?有什么说法?”
宫人先行了礼,再恭敬答话:“回皇后娘娘,内侍省的人说,只怕是……”她收了声,不敢再说。
裴筝眸中的哀伤更甚,萧润看在眼里,又有些心酸。她总是安安静静的性子,不争不抢不闹,旁人大抵觉得这是贤德,萧润却只觉得她压抑自身。他恨不得她能活泼些,也更见不得她露出这样的神色。
萧润恨恨想,罢了。他轻咳了声,问那宫人:“内侍省的人原话如何?”
宫人复述:“大抵是此花与上京的水土不服,因而无法适应……”
萧润听得认真,似乎能有什么对策似的。裴筝不由觉得好奇,侧头看他。
萧润听罢,点了点头,而后对上裴筝略有些期待的目光,心狠狠地软了。他避开她视线,道:“我依稀记得,曾在一本古书上瞧见过非衣花的记载,兴许会有法子也说不定。”
裴筝果真笑起来:“多谢陛下。”
萧润叹息声轻得几乎听不见,他觉得自己甚是没出息,还成日里教训傅珍之。
又与裴筝坐了会儿,喝了壶她亲手沏的茶,她差点又说起宫中那些女人,还好萧润及时让她打住,这才松了口气。
后来便是丰山来禀,说是傅大人求见,萧润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椒房殿。
看着萧润背影走远,锦瑟才不满道:“娘娘,您何必总是提旁人呢?”
裴筝低垂着眸,给自己斟了杯茶:“锦瑟,我是皇后,这是我该做的。”
锦瑟仍旧不懂:“可陛下又没提,您又何必……”
裴筝淡淡道:“他是天子,三宫六院,纵然我今日不提,明日他也会记起旁人。若我今日提了,来日他记起旁人,也还能记起我贤德,不是么?”
锦瑟叹了声,觉得娘娘将陛下说得太薄情了,分明从前在府邸,陛下也只有过娘娘一人,可见陛下不是那种人。
裴筝想的却是,他曾经宁原抗旨也想喜欢的人,如今不一样娶了她做皇后?可见,帝王本就薄情寡义。
*
萧润到崇政殿时,傅如赏已在殿外等候。二人一道进了殿中,丰山便自觉退下去。
萧润大咧咧在龙椅上坐下,在他说正事之前,先神秘兮兮地开口:“珍之,你饱读诗书,可有听闻过非衣花?”
傅如赏皱眉,似乎在思索:“非衣花?陛下怎么忽然问起这来?”
萧润摸了摸鼻子:“是皇后,她有一友人,与她送了一株来养,可快要死了,她难过,我想讨她高兴。”
傅如赏若有所思,喜欢之人,便会想要她高兴。
见他若有所思,萧润还以为他想到了,连忙追问,结果得到这么一句,一时哭笑不得。他起身,绕到傅如赏身侧,脸色凝重地问出个顶八卦的问题:“那日,你在房中与她做了什么?朕瞧着,似乎有些进展。”
傅如赏微停顿,如实相告:“我告诉她,我爱她。”
萧润一呛,看着傅如赏惊奇道:“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然后他们十来天没见面,直到今日。
萧润沉默,再次看向傅如赏:“你怎么能没有然后呢?你这不应该乘胜追击么?逼问她有什么想法!”
傅如赏轻笑了声:“她不会有任何想法,只会觉得我疯了。”
萧润又沉默,拍了拍他的肩,痛心疾:“也是,我差点都没看出来,她怎么可能看得出来?你这张脸,能看出什么来啊?你应该多点表情。”萧润又坐回龙椅上。
傅如赏拉回正题:“非衣花么,臣记得,的确曾有书籍记载过。此花生于西北苦寒之地,生命力顽强,不能晒太多太阳,且不能浇太多水,兴许娘娘太过娇养,才难以养活。内侍省那些人多是在上京娇生惯养的,没见过也不稀奇。”
萧润欣喜点头:“珍之,解朕燃眉之急啊。”他顿了顿,又道,“珍之,恕我多嘴,既然你决定要傅姑娘,你心中也已经有所决断了吧。是否要放过明国公?”
第24章遭难
傅如赏视线未移,只淡淡开口:“陛下是天子,如何处置一个犯错的臣子,是陛下的事,陛下不必问臣意见。”
见他仍旧固执,萧润只好摆摆手,暂时将这事搁下。傅如赏这话虽是这么说,可他与自己亲如手足,明国公又功在社稷,若是他点头,萧润自然能小惩大诫地将人放出来。不过如今人在拱辰司牢中,除去没有自由,条件稍苦,其余倒也还好。
说罢此事,便是正事,傅如赏将袖中的暗信交给萧润:“请陛下过目。”这是今日才从江南来的飞鸽传书,江南不比京城,毕竟隔得远,因此阳奉阴违之事不少。此番萧润意在整顿整个北燕朝纲,自然不能只杀上京的鸡。但江南与别处皆是天高皇帝远,萧润的手也伸不了那么长。
萧润看罢,面色沉下来,将那暗信重重摔在地上,猛地一拍桌子道:“岂有此理!反了天了!”
傅如赏早已经看过信中内容,料到萧润会是如此反应,只等他泄完怒气。萧润起身踱步,气息都重了几分,冷笑道:“如今世道变了,他们还当朕是黄口小儿,柔善可欺么?此事绝不能善罢甘休,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