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欢摇头,不知为何眼皮跳起来。
她原以?为是坏事,晚上却听傅如赏说,明日傅渊便能从拱辰司牢狱之中出来,就在?辰时初刻。
盈欢欣喜万分,看了眼傅如赏,又把这欣喜压回去,尽力让自己看上去平静。“挺好的,待他?回去,便把我娘也送过去,好吗?”
她睁着一双大眼睛,看傅如赏脸色。
他?今日回来得十分晚,脸色也不太好看,大概真是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她不想再惹他?不高?兴。
傅如赏嗯了声,视线垂落在?眼前的杯盏之上。盈欢看向那套青瓷的杯盏,顺着说道:“这杯子好看吧,我今日从库房里找出来的。”
傅如赏仍旧是淡淡应了声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盈欢抿唇,没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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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欢一大早便起了,想去接傅渊。苏眉坚持要一起来,盈欢拗不过,只好同意了,只是多备了两个手炉。
她们到得早,在?旁边等,等了许久,才?看见傅渊出来的身?影。甚至天空落起雪来。
傅渊看向灰蒙蒙的天空,长叹了声,不可?谓不感慨。他?少时意气风,婚后也一直哽着一口气,到如今中年锒铛入狱,才?算是好像真正看开了。
傅渊伸手,掌心接住一捧雪,有些事情,好像也需要做一个了结。
傅如赏亲自送他?出来,远远便看见了自家?的马车。他?早猜到,没什么感受。
傅如赏停住脚步,预备转身?回拱辰司,却被傅渊叫住。
“如赏。”他?第一次叫他?的名。
叫名显得亲昵,旁人家?的孩子能有这种?待遇,对?傅如赏而言却是奢望。傅渊与他?交流不多,要么省去名姓,要么连名带姓,总之就是生分到像仇人。
傅如赏愣了愣,才?抬眸看向眼前这个中年男人。他?似乎苍老了很多,但依稀可?见当年的英俊。
傅渊同他?对?视良久,才?开口:“我知道你恨我。”因为他?知道自己做得多不称职,在?父亲这二字上。
“我也同样很恨你。”傅渊阖上眸子,掩住自己红眼。
傅如赏紧了紧握剑的手,定定看着傅渊。
“如赏,如赏。”他?似乎是苦笑,念叨他?的名字,“你对?她而言是个赏赐,是个用来得到我的赏赐。可?是对?我而言,却是道无法挣脱的枷锁,让我永远无法反抗。”
当年他?与苏眉两情相悦,哪怕舍弃国公府世子之位,他?与苏眉计划去江南定居。江南……傅渊睁开眼,眼眶红,喉结滚动,看着傅如赏。
可?是李兰心却对?他?一见钟情,甚至不惜给他?下药,自毁清白,于是有了一个傅如赏。女子未婚先孕,当时他?倘若一走了之,便是要害死李兰心,也弃父母亲族的名声于不顾。
他?自小学圣贤之书?,根本不可?能让李兰心去死。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他?无法坦然地这样一走了之。
所以?,只好舍弃了苏眉,也舍弃了下半辈子的幸福。
旁人或许如何期待自己的血脉,可?傅渊……他?曾恶毒到期盼他?们母子俩一尸两命,这样,他?就能从这痛苦中获得解脱。也曾恶毒到期盼他?的儿?子,不能安全长大。
可?是他?的儿?子却那么的优秀,那么的耀眼,以?至于让人无法找到任何的借口。可?越是这样,他?越是觉得恨,越是会?想,如果是和阿眉的儿?子就好了。
于是对?他?的一切索求视若无睹,于是冷漠,于是……
他?知道傅如赏恨他?,恨他?作为一个父亲根本从未尽职尽责,可?是他?同样地恨傅如赏,恨他?这个赏赐,恨他?这个枷锁。
“我根本不稀罕什么世子之位,也不稀罕什么荣华富贵!如果能重来的话,我只希望,离你母亲远远的。”傅渊几乎咬牙切齿。
这些话,他?在?心里藏了二十多年了。今天终于能说出来了。
“还有,阿眉她没什么对?不起你的,你恨她们没意义。你……你母亲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恶人,你以?为我与阿眉这些年为什么无所出?是因为阿眉她念着你罢了。”
傅如赏只是冷漠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只有握剑的手,紧了又紧。
傅渊仰天长笑,大步迈向街上,奔向苏眉。苏眉欣慰地叹了声,与他?抱在?一起。
他?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她们也听见。盈欢看着相拥而泣的两人,自然是替他?们高?兴的。可?是方才?那番话,却又听得她震惊不已。
原来……是这样么?
她看向身?后的傅如赏,他?还站在?门口,视线望向他?们这边,不知在?想些什么,又或许什么也没想。
盈欢接过宝婵手中的伞,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冰冷的手。她握着手炉,手还温热着。
“如赏哥哥。”她嫣然笑道,试图安慰他?,“晚上想吃什么?”
这些话……任谁听了都会?心里难受的吧。纵然他?说,他?决定放下了。
“吃八宝鸭好不好?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让小厨房热着菜。”
傅如赏垂眸看她,意外笑了笑:“都行?。”
“好。”盈欢点头,握了握他?手,“那我回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