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于沈辜而言,自决定去北疆再做行伍事的那一刻,便已经把脑袋摘下来挂在腰上了。
她这幅枉顾生死的模样,在很多时候,都让人感到一种致命的诱惑。
相信王苌也一样,已隐约感知到如藤蔓缠身的死亡阴影了。
“抚安,我们还能回来吗?”
王苌又扭过头去看她,这种时候他只能依从于沈辜。
可即便听出他话里的留恋与不舍,沈辜还是罔视了他的痛苦。
“马革裹尸人未还,”她转过身,拍着这个一手训导的兵,“生有时死有日。等上了战场,要把自己当个死人去杀敌,这样才好活着。”
“至于那父老乡亲,”沈辜扯起调子,戏腔婉转,“哭喳喳——难——顾——他——”
寒风呼呼卷起地上的枯叶,出干脆得像骨裂的低音。
“。。。抚安,我忽然有些怕。”
或许是被沈辜神不神鬼不鬼的怪异音调给吓着了,王苌抿紧薄唇,高大的身子借着夜色掩盖,微不可查地颓了半截。
看了他一眼,沈辜转过身,朝着野林入口,轻飘地问:“怕死?”
王苌跑到她右手边,埋着头走,摇头又点头,但没答话。
“等你和阒贼短兵相接、肉搏肉相拼的时候,你就不怕了。”
“这没什么,我曾经也很怕。”
但这是条注定愈行愈难的荆棘之路,仇恨就在那儿,贼人们不死,他们不能让逃生压过冲锋的欲望。
她伸出冰凉的手,用尽是薄茧的掌心抚上王苌的脸,给其留下细密的痒意。
王苌近乎本能地去追寻,但很快沈辜把手抽离开,而后他就见不足自己肩高的少年,踮起脚使劲摁了摁他的头。
“干嘛?”他嗓音闷闷的。
“。。。。。。”沈辜沉静地笑笑。
王苌终于觉察到摁在头上的手转移到他的脸上。
“啪!”出其不意,她用力甩了他一巴掌。
“会回来的,我会买最贵的京酒,给你带回来喝。”
说完,沈辜的手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脸。
“。。。谢谢抚安。”王苌被打了一巴掌,半点不见怒的影子,他揉着脸,突然被打醒了一般,抿嘴露出个羞涩的笑容。
走在最前的梁葫芦和梁诤,目睹两人奇诡的相处方式后,莫名陷入一种沉思中。
他们知道沈辜行事诡秘,少年老成。
但也不曾想她是这般的。。。妖孽?
天底下真有这样的少年英雄,能三言两语就让人对其忠信无比,甘愿臣服吗?
确实是有的。
二主仆想,眼前不就有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