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和尚和左纵头爬下树,他们两个曾被沈辜当众赞赏过,在这时多少代表着她的脸面,两人走过去,跪在程戈身边,“谢谢,谢谢弟兄们。”
王苌腿脚不利索,一骨碌滚下树后,龇牙咧嘴地爬到三人身边,双手撑地磕头:“谢谢,谢谢弟兄们。”
“。。。西皮咯,给这三孙子长面了,还替小将军谢咱。”
哈哈哈。
阒搠口中的废物们大笑,如果他在,会认出这些笑容很像沈辜的笑。
极致的冷静,极致的疯狂。
一群真正的骄兵悍将。
疯子们出了,他们最终决定二百多号人分成四部分,三部分去骚扰城中巡卫的注意剩下一小撮去找沈辜,并把她带出来。
等救出沈辜,能逃的就逃,逃不了的就拿手里的刀枪剑戟给自己脖子抹一下。
不能把命扔在一群偷国土的贼手上。
他们也曾把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过。
*
沈辜抱膝坐在窗户对面,她已看不见月亮了,留在眼帘的只有那半拉深蓝色的夜空。
她盯着在那空中左飘荡,右飘荡的魂灵们,想到幸好不会扶乩跳大神,不然她得忙成什么样子。
不过若是真能和他们对话,也想问问袍泽弟兄们,可怨我呢。
都说战场鬼不恨人,偏这些同袍不是死在阒贼兵下的,倒是给他们的将军做的替死鬼。
即便如此,即便如此,沈辜不敢再看,她单手捂眼,呢喃着各种度魂灵的经文道咒。
假和尚说的没错,杀人者无佛可渡,死了会进阿鼻地狱。
自从认全书上大部分字后,沈辜便在搜集着民间各种安魂的法子,她不信鬼神,但屡屡叨扰他们。
原谅她的不虔诚。
沈辜的心里埋着座三千人的坟,她心底的鬼气把天真的虔诚压得太死。
午后只喝了碗稀粥,子夜又灌了烈酒,沈辜感到胸肺在灼烧,宿醉的阴影攀袭着她的视线,似乎有些晕。
她折身,跪在地上,继续她的渡魂。
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维持着这样僵硬的跪姿,在死人面前,沈辜永远比对活人诚实。
她还是哭了。
几滴从眼角滑下的泪水,缓缓地濡进颈内,蒸得她的灵魂沸腾似地不安。
彼得失之谋,我算策而知。
我知李持慎贪婪,我知镇国将的民望已有胁其股肱之臣的地位。
我因何不杀他。
沈辜问周照侹:“你知我为何不杀他吗?”
先帝说:“抚安,你累了。”
你醉了。
你累了。
都是难以回答的回答。
沈辜摇头,“是吗?我不累,我有太多事情要做。”
怎敢言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