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纵头颓然坐在地上,两根腿摊着像晒日头的筷子。
“阿弥陀佛,无量天尊。”
假和尚的念经声吵得人烦——他在念往生经,众人群起把他揍了一顿,他学聪明了,这次念的驱鬼清心的道咒。
小妹还养着他的白花,他蹲在墙角,拨弄那束移植后虚弱得不行的花,冷不丁地说:“我觉得不是小将军疯了,她就是太聪明,我们这些笨人不理解她才会这么生气。”
回答他的是一堆纷乱的东西,所有人拾起手边能砸不能砸的都砸了过去。
间带一声暴喝:“就你他娘的会说!”
程戈在泥地上画的简易工事图被纷沓的脚步踢糊,几个弟兄们经历了最初的暴怒后,残余下的只有无能为力的灰烬。
跟着沈辜久了,他们也多少培养出点军事上的直觉,阒贼的防御工事把个珦城裹得像个铁桶,若说不是在准备场惊天阴谋,谁都不信。
在外面的人看不到城内情况,就不能知己知彼,防不胜防。
沈辜这招走得很险很凶,但也很对很好。
“小将军会活着回来的吧?”左纵头抬头,虚无地问着。
王苌擂他一拳,坚强地回答道:“说的什么屁话,她不活着回来,我把你丢阒营里。”
第39章进城
◎消桩杀孽◎
沈辜趴在草丛中,脸上涂满怪异的绿色汁液,只露出一双黑眼珠亮堂堂地盯着山下。
她重砍劈了条路出来,百无禁忌地蹲在隔着阒营十几棵树木的地方。
这么近的距离,任何一个斥候看到都会摇头说沈辜在找死。
“一、两。。。。。。”沈辜把自己当做一块石头一棵野草,安安静静地趴进泥土里,偷出双眼观察阒营。
她很快注意到那些多到匪夷所思的瞭望台,一边看一边喃喃出声,数到第五十三座时,她猛地低头,屏气凝神之中,听到头顶有支箭矢飞空而过的声音。
“。。。。。。没到时候你乱射什么?!”紧接着,底下传来一个阒营官长呵斥那射箭阒兵的骂声。
沈辜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阒兵们在照常巡视,从粗壮树干搭成的防守工事后,他们的脸不时一闪而过。
某种不用宣之于口,只需望着脚下那些焦躁而警惕的面庞就能感知的氛围在身侧躁动,沈辜往前肘行,终于确定这种熟悉的感觉来自于一场即将爆的大战。
阒搠用木头和石墙把珦城围得密不透风,阒人偷学了庚朝的榫卯木工,把工事筑造得坚硬无比,即便用火烧也只能燎开防守的一层皮。
回字形的防守,在外层木防和里层石防之间,有条罅隙可供一人通过。
沈辜从阒兵在木层上开凿的小方形观望洞口中,只能看到这条小道黑黢黢的狭窄非常,在里间左右巡逻的都是身形瘦小的像老鼠一样的阒兵。
也真是难为阒搠了,能在野马群般的军中找到这么多老鼠。
“放箭!”
突然里面传出一声暴喝,沈辜赶忙卧倒,趴下的瞬间,贴着头皮的几十支利箭唰唰唰地破空远去。
箭羽没入丛丛林草,没有听见任何回声。
然后又有道号放箭的命令,沈辜费力地翻过身子,这次她目睹了千百支黑箭擦着自己鼻头射进远处。
一月以来,斗军派出的斥候当然不止程戈一人,可活着回来复命的零零散散地只有十来人。
——阒兵射出的箭,很多落到了林丛里埋伏的斥候身上。
箭雨停止,沈辜掉转过身子,俯瞰在防御工事后间歇露出的脸。
她盯了很久,摸熟这些外防兵的换岗时间后,开始肘行后退。
接着绕着珦城匍匐了一圈,为求稳妥,她用了两日才将完整外防看完。
如今,她趴在只要冒头就会被阒兵现的灌木丛后,瘦削的肩膀顶着能扎死人的荆棘,仰头把嘴巴微微张开接荆棘叶上滴落的水珠。
聊胜于无地解完渴,沈辜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用磨得破皮的手扒开灌木丛,从缝隙里继续做她持续了两天两夜的事情。
阒兵们大多数时候是一个时辰轮换一遍,可阒搠也贼得很,为防止被庚兵的斥候钻空子进城,有时会打乱换岗时间,连着三个时辰巡视的亦或是只半小时便休憩的,这种时候不多见,但它确实存在着,并干扰着沈辜的判断。
烈日凌空,浓密的绿荫遮不住夜缝里渗出的热意。
沈辜汗流浃背,抿太多次唇,唇瓣早裂出血,洇着汗水,又咸又苦。
她不眠不休地守了两个日夜,热烘烘的阳光烤着后背,着实是叫人容易困倦且烦躁。
可若是在此时睡过去,可能就真醒不来了。
沈辜晃晃头,驱逐睡意。
她喘了喘,觉眼皮沉重非常,便伸出手扯开一根荆棘,将其上的尖刺对准小臂狠狠戳下,血滴不断冒出,她矮下头颅,趴在小臂上用牙撕磨了会儿伤口,等到疼痛刺得眼泪直流后,又伸舌慢慢舔舐伤处。
草汁的涩香、泥土的腥气、汗味与血味的混合。。。。。。种种刺鼻而复杂的气味拱进鼻子,沈辜耐力地忍着,五脏六腑都被饥饿和疼痛折磨着,她喉头耸动一番,张嘴嘶哑道:“日你祖宗的阒搠,等姑奶奶进城的。”
干涩的低骂声隐没在阒兵的射箭声中。
远离白日明亮到暴露一切的天光,沈辜卧在深夜里终于得以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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