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马接着开口,很为难地提醒道:“别忘了你不止这几个兄弟。那六千多人也是你的同袍,也不是后娘养的。”
沈辜笑着点头:“一视同仁。”
但那六千多士卒到底没有和她真正生死与共过,总觉得缺少点什么,这东西虚无缥缈,非背过自己同伴尸体的人不知道。
她掉头很快走向程戈以及其他人的营帐,在又一顶大开天窗的军帐中,她看见了整整齐齐的几个人。
王苌在飒飒打出掌风,小妹养的花彻底死了,在他掌风下摇摇欲坠着花骨朵,而小妹掰着腿坐在地上为他死去的花大声哭丧。
程戈在练剑,剑刃有些卷了,从各种程度上都已不算是一把得当的杀人利器。但他始终宝贝爱护自己的残剑,只要握着剑柄,他的士气能凭空高涨数十倍。
假和尚念经给左纵头,左纵头听得极其认真,甚至虔诚得像个真和尚似地合掌跟诵。
众生百态,众生百相。
沈辜悄无声息地隔着一段距离看了会儿后,才决定踏步进来。
她的到来就是当下最引人关注的事情,帐内的各个起身的起身,住嘴的住嘴——不约而同期待地看向沈辜。
“这些日子过得还欢喜罢?”
沈辜像个来士卒队里巡视问候的官长,抵唇先轻咳一声,而后威严平和地扫视着四周,并作出以下论断:“军需处的士卒真不会管事,怎么能让在前沿冲锋陷阵、流血流汗的弟兄们住这样四面漏风的帐篷呢?”
知道小将军现在像什么吗?
像个把朝官衣服偷穿在身上狐假虎威的小无赖。
她曾经确实是个无赖,或许她现在仍然是。
恪守不要脸之则,摒弃一切文雅酸腐,嘻嘻笑地在战场上这里拉一个,那里推一把。
就这样不要脸不文雅地拽着众人活下去。
沈辜对抱怨她粗俗的某个小兵说:“兄弟,诗文句读可救不了你我的小命。阒兵不会因为你会吟诗作对就放你一马。”
她好在是装不下去那些文官们鼻孔看人的酸架子了,沈辜咧嘴嘿嘿一笑:“诸位兄长,辜正有一事告知。”
好罢,她一到求人的时候就会露出这幅怪笑的样子。
程戈无奈地将剑归鞘,看向她道:“小将军,你且说吧。你的长兄几位还能不听怎的?”
沈辜转着腰身,对每个人都拱拱手,“多谢,多谢。”
她顿了顿,像是在思量措辞,紧接着说道:“想必各位还记着我月余前,曾去过一次阒营。”
众人点头。
“我入城时,见到阒营的防御工事造得坚不可摧,若是生大战,我方连攻击敌人后方,以绝人之路都做不到。”
程戈补充说:“不仅如此,他们的防御城墙里挖的洞口十分狭窄,只能由里面往外见人,我们庚兵到剑山,恐怕连阒兵在哪儿射箭伏击都不能得知。”
沈辜道:“校尉说的没错。阒贼有个十分厉害的将领叫阒搠,他战法阴鸷诡秘,极可能倚仗此坚堡强拒我兵于剑山之外。届时我们只是任人宰戮的羔羊,可大家是来打仗的,哪个也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