钝刀割颈,太痛了。
沈辜素来不喜欢疼痛,战败之将又怎配再掏出袖口蜜饯来抚慰她的伤口。
她不想在众人面前露出吃痛委屈的眼神,只好奔了两步,从高阶上一跃而下。
毕竟她是将军。
一将功成万骨枯,她一辈子得了太多死人的幸运。
临死前总不能让死人失望。
叛军和他们的领都愣在原地。
静寂之中,有位心力柔弱的叛军士兵开始小声呜咽。
旁边的人捅了捅他,然后随之追望着沈辜曳起的将袍一角。
那一角衣物残破而血腥,他便也开始呜咽。
紧接着两人都被更坚强的士兵狠狠踹了一脚。
耳边炸起沈将军坠落地面的沉闷巨响。
。。。。。。他们的呜咽变成了嚎啕。
原来有人跟沈辜在北疆打过仗。
他们最初不知道嗜好黄沙烈酒的沈辜,也会回京来打仗。
春风卷起如雪柳絮,柳絮落入湖中,点点滴滴,尽是征人泪。
在皇城化作的巨大陵墓里,李持慎终登上至尊宝座,醒掌天下权,他却恍若还在梦中。
梦中十三岁的沈辜,对他笑道:“兄长,阿辜也能保护你。等我做大将军回来!”
李持慎在她十三岁那年没有听见,此后三十多年,也再听不见。
“阿辜。。。。。。阿辜——回来!”李持慎猛地惊醒。
沈辜踩着暮色回来了,正于瓦房前晾着刚摘回来的药草。
她做事时并无二心,虽感知到李持慎渐近的游丝气息,但并无额外关注。
直到他跌跌撞撞地抱住了她。
她皱眉,这样的亲近让她产生一种被敌军偷袭的联想。
“滚开。”一把推开了男人,她继续低眉收拾药草。
“阿辜。。。。。。”
李持慎虚弱且缱绻地喊了她一声。
沈辜转手又塞了他一嘴毒药。
人安静下来,沈辜方生耐心,头也不抬道:“滚远点,躺床上等死去。”
一般来说,她没有这么大的戾气。
是李持慎突如其来的疯恶心了她。
李持慎定了定,撩起下袍衣角,单膝跪了,这样跪的姿势很难受,他代替梦里的自己,对尚能怒的沈辜示以摇摇欲坠。
“阿辜。”他死性不改,一直唤一直唤,唤至最后,沈辜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她古怪地站起身,古怪地盯着李持慎。
那真是令人起寒颤的眼神。
李持慎自知不对,急火攻心,一口黑血吐出,他张唇低声道:“别——”
沈辜已进了屋,看见了他抛弃的解药,再走出已是平静若深潭。
“你真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