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母年轻时也是苦过来的。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儿子,她还未享他多少福,他转眼却为纳一个女子进门,蚀了二十五两银子!
宋宪为阿梨,不愿计较这些银子,可这却是要了宋母的命!
“当初你进门也不过花了二两银子,什么金贵的女人就值得他花了半副身家,连入京赶考的银子都填在她身上!”
……
楼子是什么地方,阿梨虽未曾去过,但多少也曾听说过。她听着那些声声怨恨的话,吓得指尖轻颤,明白那些刻毒并非只是说说罢了。
可她孤零零头晕目眩地躺在那张充斥着老人腐臭味道的大床上,连动一动手指头都快耗尽所有的力气。
过了今夜,她就是宋教谕的妾了。他为了娶她,蚀了二十五两银子,惹怒了家中两个女人,今后再有怎样的磋磨,也并不会有人怜惜无辜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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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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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阴错阳差
院中宾客高谈阔论声不时传来,更漏里黄沙无声落下。
阿梨阖上眼睛,心中明白再不走就迟了。可身上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好似被餍住了一般。
她张开嘴唇,想开口求救,可用尽力气,只出了“嘶嘶”的气声。惶急之中,她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尖锐的刺痛令她清醒过来,天旋地转地躺了一会,终于撑着坐起身来。
厢房后是一条阴湿的下水道,上头虽然盖着二尺宽的石板,却不时仍有淡淡的味道飘进来。因此,屋后的窗户常年紧闭着,合页生了锈,打开时出沉闷的吱嘎声。
阿梨拖了张椅子,踩上去坐在窗台上,翻下去时抓不住窗框,险些跌落在青石板上。好在那石板路外头种了两行青竹,她撞在竹子上,竹叶摇动着出巨大的沙沙声,但总算扶着竹子站稳了。
阿梨沿着石板路跌跌撞撞往前走,各家窗户里头微弱的灯光照得整条小径静谧而幽深。她唯恐那些窗户突然打开,现外头狼狈逃窜的娘。
好在一路有惊无险,而小路的尽头,是一道宽阔的门廊。阿梨正欲从门廊下跑过去,那头突然传来人群高声的谈笑。原是宋宪送了一拨客人出来,正走到门廊底下。
“宋教谕福气不浅,夫人才开枝散叶,又觅得佳人红袖添香。如此齐人之福,真正羡煞我等……”
“实则是因我这小妾家中不慈,风刀霜剑严相逼。我看不下眼,欲拉她一把罢了……”
宋宪的声音清朗而温润,阿梨听到他的话,几乎软了心肠,想就此放弃徒劳的挣扎,乖乖回到那间简陋的喜房中。可想起宋母与他娘子的话,心中又打了个寒噤。
她匆匆缩回了脚,踉跄着往回走,生怕被宋宪现。逃回去已经来不及,可小径外的竹丛稀稀疏疏,根本藏不住人。
情急中,她看见一扇打开的窗,里头黑漆漆的并未点灯,不假思索,便倾了身子,抬脚挂在了窗台上。
宋宪走出门廊时下意识往旁边小径上扫了一眼。微微的凉风穿过青竹,扫过他的喜袍。那头似乎有个影子晃了一下,待他定睛去瞧,却又静悄悄的。
他疑心自己看花了眼,却见一只夜行的猫从房顶上跳了下来,轻手轻脚穿过竹林,往深邃的夜色中去。
他自嘲地一拍额头,觉得自己大约是喝多了。这院落中住的都是衙门里的僚属,谁没事会鬼鬼祟祟在背僻的小径上晃荡呢?
恰前头大路上两盏灯笼近了,他站着瞧了一息,觉竟是郡守6甫的官轿,忙趋步迎了上去。
屋子里没点灯,却似乎有氤氲的水汽。借着廊下的灯火,阿梨依稀看清房中简陋的陈设。如同宋家的房间一般,狭窄而局促,靠墙摆着一张架子床,两壁放着几样简单的家具,一眼望去,一目了然。
只床边靠窗的位置设了一道三扇的竹屏,后头摆着一只大浴桶。
阿梨蜷在窗台上,原本并不打算进屋子里去。可前头门廊下不知怎地聚了许多人,她不敢出去。而隔壁的窗户却突然被推开,有人蘧然端了一盆水,照着外头的青竹一泼。
阿梨吓得脚下一滑,便摔进了那扇黑漆漆的窗里。
她的心砰砰剧烈跳动着,想要再爬出去,可隔壁的灯光突然明亮许多,似乎有人端了烛台放在窗台上,不多时,便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那人在窗前站定了背书,不走了。
而竹屏外,大门突然被推开,灯光倾泄进来,照亮了半间屋子。一个高大的黑影迈着闲散的步子,跨进了门来。
阿梨想爬到那架子床底下去,但床底两侧雕了五福捧寿的围栏,她并钻不进去。眼见那人提着风灯,一步步往竹屏后过来,她屏住了呼吸,匆匆爬进了半人深的浴桶里。
只是,情急之中的选择显然出了点错。不多时,她便听到竹屏外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人似乎在宽衣,蹀躞带叮叮当当地抖动着,而后被摔落在一旁的圈椅中。男人轻悄的脚步绕过屏风,一脚跨进了浴桶中。
刚一坐进来,他便察觉了不对劲。飘散的织物如蛇一般,轻柔地擦过他脚踝。他浑身炸了毛一般,出手如电,迅钳住阿梨浸没在水下的颈脖,将她拽出了水面来。
“阿梨?”轻缓低沉的声音里,含着一丝诧异,听上去有些耳熟。
阿梨咬着唇,轻颤着睁开眼。温热的水珠顺着她鬓流下,钻进眼睛里,刺刺的。在望见李贽的那一刻,她心中所有的惊恐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