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啸川护着鲜于曼退往后山,鲜于曼想到费筠染身死,时媚烟和“笙儿”重伤危殆,心中直是痛悔无及,几次面露犹豫之色,想要返回去拼个鱼死网破。
岳啸川理解鲜于曼的心情,无奈只能紧紧捉住她的手臂,半扶半拽的一路疾走。
这白马山庄的后山不比前山地势开阔,山道尤其狭窄难行,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眼看已经来到山口左近,忽见前面紫影一闪,原来是三姑娘阮金莲疾步走出,迎上前来之际半是欣喜半是焦虑的道:“万幸少主没事,先前庄子里号炮连连,想必是来了强敌,不知道最后情况如何?”
鲜于曼看到阮金莲,本来还稍觉安慰,听罢她这番话却鼻子一酸,脸上现出黯然之色。
阮金莲见状登时心下一沉,期期艾艾的道:“难道真是项五那厮来了,笙儿小姐被他抢走了吗?大姐和四妹呢?”
鲜于曼摆了摆手,嗓音沙哑的道:“莲儿莫再问了,等咱们脱离险境,我再细细与你分说。”
阮金莲自知情势不妙,银牙紧咬间懊恼的道:“早知道是这样,我便应该及时回援,多少也能帮一点忙。”
鲜于曼摇摇头道:“莲儿此言差矣,多亏你扼守要道,否则若是被敌人抄了咱们的后路,那便万事皆休了。”
她这话安慰的成分居多,阮金莲也听得明白,正在满心惆怅之际,却忽听一声娇笑传来道:“食鹿阴姬说得不错,只可惜即便有人帮你看着后门,结果还是没什么不同,今天你们注定要死在这里。”
说话间但见一名绿衣少女现身在崖顶,看年纪也不过十四五岁,却生得玉润水秀、娇美无仑。尤其是她那桃花眼,慧黠之中还带着三分调皮,自然而然透露出跌宕风流,假以时日必定能迷倒众生。
岳啸川打眼觑得分明,登时心中一动,原来这绿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昨夜曾被他擒下的孙楚楚。
鲜于曼和阮金莲也吃惊不小,只见阮金莲柳眉一竖,扬声呵斥道:“小丫头不知死活,你到底是什么来路?”
孙楚楚悠悠的道:“我的来路你管不着,但你们的去路我清清楚楚,正是阴间的奈何桥。”
鲜于曼听孙楚楚一味虚言恫吓,不由得心生恚怒,径向阮金莲低声道:“这小丫头怎会潜入岗哨,莲儿你是怎么安排的?”
阮金莲同样惊疑不定,嘬唇出一声尖唳。她本意是招呼埋伏的守卫,孰料却并无任何回应,反而是孙楚楚哧的一笑道:“别白费力气啦,你们那些手下都是饭桶,早被本姑娘用眠蛊放倒了,哪还能再出声?”
阮金莲这一惊非同小可,鲜于曼看出孙楚楚不似作伪,颦眉间强自镇定的道:“眠蛊也不是什么高明手段,莲儿先将这小丫头擒下,当心她施以暗算。”
阮金莲早有意将功补过,闻言应了声是,运起轻功往崖顶攀去。
孙楚楚见状摇了摇头,好整以暇的道:“鲜于曼呀鲜于曼,你自己不敢动手,却派手下来送死,本姑娘要那么容易对付,还敢现身么?”
鲜于曼冷哼一声,一面凝聚心神探查周遭动静,一面轻声向岳啸川嘱咐道:“岳先生当心,这小丫头便是昨夜潜入庄内的小贼,烟儿回报她最后被一名红衣蒙面的女子救走,须得提防对方骤然难。”
岳啸川自然心知肚明,沉吟间讷讷的道:“三姑娘独自上崖,难免势单力孤,鲜于少主不担心她有什么不测?”
鲜于曼神情一黯,幽幽的道:“后山岗哨被轻易突破,只怕事有蹊跷,我要试她一试。”
岳啸川暗自一滞,却也不好多说,须臾只见阮金莲攀上崖顶,对视间冷笑道:“小丫头当真托大,为何不借地势之便阻我上来?”
孙楚楚抱起臂膀,分明哂然道:“你自己上来送死,我正是求之不得,干嘛要阻止你?”
阮金莲心下怒极,尖声厉斥道:“好个大言不惭的小丫头,今天我倒要看看,咱们两人究竟是谁送死!”
她说罢更不迟疑,掌心蕴含致命剧毒,带着一股刺鼻腥风,呼的一声拍向孙楚楚胸前。
孙楚楚面带微笑,同样举掌封出,掌势轻飘虚浮,竟似浑不着力。
阮金莲虽然莫名其妙,却没掉以轻心,掌中提运十成真力,打定主意要将孙楚楚当场重伤。
不及霎眼间双掌交接,陡听阮金莲闷声惨呼,一个娇躯竟被打得离地而起,半空中鲜血狂喷,直向崖底坠落!
鲜于曼虽然有意试探,但也相信阮金莲能为不俗,即便克敌力有不逮,见势不对及早抽身,多半性命无碍。
孰料双方甫一交手,阮金莲便惨亏至此,鲜于曼惊骇之余更生悔恨,失声恸呼道:“莲儿!”
岳啸川不敢怠慢,觑准时机疾掠上前,双臂潜运玄劲,正好接住阮金莲的娇躯。虽然他已经竭尽所能消卸冲击力,但左肩先前中了项胜宇一刀,毕竟动转不灵,一坠之下仍是关节剧痛,险些当场摧折。
阮金莲虽然逃脱粉身碎骨之厄,但吃这一坠又呕出一口鲜血。
鲜于曼急趋上前,只见阮金莲面色灰败,鼻中进气少出气多,瞳孔也开始涣散,竟然已经处于弥留之态。
鲜于曼霎时如坠冰窟,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小小年纪,竟然只是轻飘飘的一掌,便将阮金莲打得重伤濒死,无限愧悔之下颤声道:“莲儿千万撑住,等我想办法救你!”
阮金莲却听不到了,口中兀自断续着道:“后面……她后面……唔……”
伴着一声不甘心的低吟,这位三姑娘终究难逃劫数,就此一瞑不视、撒手人寰。
鲜于曼见状固是如遭雷殛,两行清泪禁不住顺腮而下。岳啸川同样心生唏嘘,想到昨日阮金莲还和“笙儿”欢快嬉戏,今日两人却都落得重伤不治,当真是造化弄人。
孙楚楚一掌击毙阮金莲,愈显得意的道:“怎么样鲜于曼,本姑娘早说过了,你们今天注定要死在这里。先是你的手下,然后便是你,你有觉悟了吗?”
鲜于曼满心悲愤,霍地疾眼一瞄,咬牙切齿的道:“贱人!凭你这点年纪,即便打出娘胎便练功,又岂有如此的深厚功力?你背后到底是谁弄鬼,让他滚出来说话!”
孙楚楚吐吐舌尖,嘻嘻一笑道:“挺聪明的嘛,想知道是谁凌空助我内力,便将你们强取自五仙教的《五仙秘典》交出来,这样我便帮你求求情,最后留你个全尸。”
鲜于曼冷哼一声,转念间低沉的道:“连累岳先生身陷险地,妾身实在惭愧之至,如今前有强敌、后有追兵,你大可不必再与妾身拴在一处。毕竟你并非神教教徒,只要说明原委,应该能置身事外。”
岳啸川看到阮金莲的凄惨状况,已经判定孙楚楚背后之人的实力非同小可,但一者他还指望通过鲜于曼打入净宇教内部,二者又激起了怜悯之心,稍一犹豫便正声道:“鲜于少主此言差矣,即便在下并未认同贵教的作为,但此时若是将你丢下,又与禽兽何异?”
鲜于曼心下感动,压低声音道:“眼下敌强我弱,咱们没法硬拼,还是以脱身为上,俟后再调查原委。”
岳啸川点头称是,两人索性也不理会孙楚楚,提气便向山口直冲过去。
孰料正在此时,劈面却袭来一道劲风,飒飒寒光卷起冲天剑意,迫得岳啸川和鲜于曼气息猛滞。
两人自知硬闯不得,只好借势倒纵回去,拿住身形之际定睛一瞧,只见一名身着褐色袈裟的僧人转出山口,手中一口阔剑沉凛肃穆,却终究不及眼中的神光庄严圣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