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野水孤城斜日里
北辽一方本就伺机而动,如今见边境争端忽起,更是抓住了由头。不出两天,便有北辽官员率领手下抵达边境,气势汹汹地要求宋这边交出犯事的士卒。
与此同时,大批北辽军队亦朝着边境不断集结。
辽阔平原间,黑底金字的旗幡猎猎生风,盔甲在阳光耀射下泛出青灰色的寒光。
而河间府的城门已被哗变的士兵们死死封锁,端王仍被困于营帐之中。尽管身处重重威胁之中,他却始终未曾答应下令与北辽正式开战。
带头哗变的将校见他如此固执,不禁拔剑怒道:“北辽人已经快要冲过边境,端王还要等到几时才能松口?!难道是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抢得先机,将宋大军打得一败涂地?”
端王胸前衣襟血迹斑斑,是昨日率领手下想要冲出军营时所留下的伤。他虽然面色苍白,但仍不改初衷,“两国交战必定得由国君下令,我并非不允许你们抵抗北辽,但要让我直接下令冲过边境与他们正式交战,却是逾规之举。更何况你们要是真有意护卫河间府,就不该封锁全城。如今就算是其他州府派兵来援,却也被你们挡在城外,这岂是应对之策?”
将校冷笑一声,道:“如果不是早早地封闭了城门,只怕今天一早就有邻县军队过来,他们救的可不是河间百姓,而是端王殿下。到那时,我们非但不能杀光北辽人,更会被全数擒下投进大牢!现在看来端王是坚决不愿下令与北辽作战了,那就休要怪末将对殿下无礼!”
说罢,大手一扬,便有数名精壮士兵持刀上前,将端王的前后左右尽数围堵。
“在作战结束之前,殿下就只能待在这里了。”将校说罢,转身欲走。端王撑着几案想要站起,四周士兵当即迫近。
刀锋寒意凛凛,直袭肌肤。
“你可知此番行为已是犯下了死罪?”端王望着对方的背影缓缓道,“只为了逞一时意气,而要害得手下士兵全都踏上歧途,这就是你想要得到的结果?”
那人的唇角抽动了一下,随即侧过脸寒声道:“十六年前先帝因战败而将冀北数州土地割给了北辽,我这手下的士兵们多数都是冀北人士,他们的父母兄弟有些死在了那场大战中,有些虽侥幸活下来,却骨肉分离再也没法相见。这种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痛苦,你们这些住在汴梁皇城那花花世界中的皇子贵胄,又怎么能体会得到?如今北辽人又一次欺凌我边境军民,端王却还死守着那规矩不肯下令开战!或许在你看来,我们这样做最终只有死路一条。可就算那样,我们宁愿死在与北辽人的搏杀之中,也不愿坐以待毙!”
“官家并不是妥协胆怯之人,他本已做好安排,你又怎能鲁莽破坏?!”端王厉声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路难道你也不能明白?”
他还未说罢,却被那人狠狠打断。
“休要再用官家来压制我!我们既是舍出命来,就已无所畏惧!”一言既罢,将校大力甩开营帐,已快步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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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在得知河间军队哗变之后,当即下令真定等周边州府派兵前去镇压。然而自真定等地赶去的大军还未抵达,又有北辽军士趁乱在边境上劫掠宋百姓,两边本就剑拔弩张,一经撩拨当即爆。不出两日,北方边境各地已纷纷燃起战火,尤以河间府附近作战最为激烈。那些久被压抑的宋将士们既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便犹如裹挟着烈焰的火龙般横扫敌军,将原先以为可以轻而易举折辱宋的北辽人打得措手不及。
待等真定等地军队赶至河间,所见已是战火弥漫。然而端王被困营中,即便是河间当地官员也不敢冒险攻去,真定府等地的军队虽披坚执锐,却也一时无法强行冲入军营。
边境正是焦灼之态,朝中大臣们对此亦起了争端。
端王素来在众臣心目中颇为稳重,此次被困军营生死一线,官家却还派其他军队前去镇压叛军,使得许多臣子心生不满。短短数日间,一份份抗辞激烈的奏章连接不断地被送到了官家面前,无一不是力陈此举过于冒险,对于扣押端王的将士们而言,该有的不是强行镇压,而应该是婉辞劝降。更有一些激进的大臣认为这些哗变的士兵虽有犯上之举,但诚心可鉴,官家本应安抚收服,再全力抵抗北辽进犯。
官家本来气的是河间将士们竟敢将端王扣押作为人质,如今见到朝中还有大臣为他们这群忤逆犯上的叛军陈词,更是怒不可遏。那几个言辞过于激烈的大臣自然当其冲倒了霉,然而就此事的争论始终未曾停歇。
边境的局势越不可控制。河间府的将士们虽在起初凭着一股勇气杀退了敌军,可因为扣押着端王而将河间府困成了孤岛,后方的粮草兵械一样都不能运送进来。数天之后,这群人死伤渐重,原先的锐气已经消耗殆尽,围城的其他州府军队看出了端倪,便想要趁势攻入救出端王。
谁料河间府的百姓们见叛军们杀敌英勇,竟已站到了他们的那一方,替死伤惨重的叛军们死守城门,全力抵抗援兵的进入。
战报一封封飞入汴梁皇城,北辽成帝亦命人传来讯息。先是指责宋士兵滥杀无辜,再又指责官家背弃两国婚约,提出若是想要重修好,必须让荆国公主在十日之内启程前往北辽上京,更需陪嫁金银翡翠众多,方能化干戈为玉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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