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你给我跪下”
伴随着这一声厉喝,接着就是一声“咚”的膝盖触地的声音。
少年笔直的跪下,脊背坚挺,头颅高昂,眼神坚毅,可是这让那人更加的怒火高涨了
“混账真是混账”
唐回目光平静的看着气急败坏的叔父“叔父息怒。”
“息怒你也知道我怒乐天,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侄儿心意已决。”
“现在是什么时候啊你心意已决不要以为你在这宣城考中了前十名就洋洋得意一年的时间,多的是比你有天赋还比你勤奋的人
在这种紧要关头,你说要回家探亲,乐天,什么时候探望你母亲不行,非得这个时候我想大嫂应该知道你的心意,不会怪罪你的。”
唐回低下头,“昨夜侄儿梦见母亲病了,心中实在惶恐至极,不回去亲眼看一眼实在不能安心,请叔父同意。”
唐正己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乐天的这份拳拳孝心,我这个叔父也忍不住动容,只是”
他顿住了,唐回看向这个向来刚正严明的叔父,心头再一次涌出不祥的预感。
唐正己从书桌上拿出一封信,递给唐回“只是,前日恰恰收到你母亲的来信,她在心中说自己身体康健,一切安好,让我切切告诉你要安心备考,不可有丝毫的杂念遐思”
“梦境之事,虚无缥缈,但既然大嫂已经在信中交代,阿回,你就安心在宣城备考吧待到你金榜题名长安高中之时,才是你衣锦还乡探母之时”
唐回的头深深地垂下去,他高高举起的手无意识的抓紧了手中的信,青筋暴起、手臂颤动。
终于,他声音喑哑的说“是,侄儿受教了”
躬身退出书房的每一步,唐回都走的特别慢、特别慢。唐正己看了竟有些不忍,将一个家族的崛起交给一个只有十四岁的少年,这是否太过沉重父母亲人的巨大期盼,是否是一种无情的压制
转过身,唐正己不忍再看少年那弯下的脊背。
在唐回走出书房的那一刻,他还是忍不住叮嘱道“阿回,收起你的杂念,你还小,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等你功成名就之后,你想要的都会唾手而得。”
这话说的意味深长,带着劝诫,也有着警告。唐回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否对叔父透露了更多的消息,可是那统统都毫无意义了。
那少年却没有回话,只是沉默的离开了。
“唉”书房里只余下一声沉重的叹息。
“少爷”阿穆迎上去接住身躯摇晃的少年,“少爷”他不忍看他那悲戚的脸,唯恐自己下一刻就会哭出来。
那张苍白的脸苦苦的对着他一笑,气若游丝的说“我无事。”他挣开书童的手,“我自己走,不用管我。”
料峭的春风迎面吹来,瘦削的少年犹如风中孱弱的一株树苗,一只失去了引线的风筝,摇摇欲坠,好像随时会被狂风卷走或者被拔地而起。
可他终究没有被吹倒,而是一步一个踉跄,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着。
当天夜里,唐回因为受凉起了高烧。
两天后,烧退渐渐病愈。
阿穆明显能感受到,少爷变了。
他非常用功地读书,夜以继日的读。
他每天都在写信,可是除了三个月一次寄往家中的书信,那些堆成小山的书信,一封也不曾寄出去。
他越来越沉默,虽然待人依旧温和,可是阿穆能感觉到那温和背后的冷漠。
次年会试。唐回凭借出色的才华,拿到了第六名。
整个唐府喜气洋洋,就连一向严肃的唐正己也很是夸赞了唐回一番;远在其千里之外的唐父写了很厚的信表达了自己的激动之情;永康也寄来了书信,看得出唐夫人内心极其的激动,那信纸上甚至有斑斑泪痕。
所有的喜贺,好像都是旁人的,与唐回无关。
他甚至没有去看过榜,也不让书童阿穆去看榜,只是在家一篇策论接着一篇的写,写完再修,修完再写,永无止境。
听到了官府派人送来的喜讯,他也只是淡淡的点头微笑。